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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夜色正浓,下弦月高高悬挂,陈绎心牵着南云知走,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迭在一块儿。
月光穿透枝桠,与路灯齐齐铺亮前方的道路。
静谧之中,南云知故意放慢脚步,在后面踩陈绎心的影子,鞋跟吧嗒吧嗒作响。
陈绎心把她扯到与自己并肩,说:“姐姐,你还小吗?”
“小时候我总和明逾玩互相踩影子的游戏,谁输了当小狗。”女人蹦蹦跳跳:“结果我一次也没有赢过。”
明逾太聪明太能干,衬得世家子弟们愚钝不堪。
“我确实不如她。”
南云知说:“明逾已经彻底脱离明家,拿到焕艺所有股份,就连唐枳……也跟她合作了。”
陈绎心听过这个名字,更早之前,在陆云野口中。
唐枳是徒然杀出的黑马,南城几大家族及大大小小排得上号的企业集团纷纷卖她面子。
可以说,得到唐枳等于得到整个南城的势力。
当然她并没有那么好搞定,实力在手,哪怕是明逾,估计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明南两家交好,实际上财政分流,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假若有一日南家被拉下神坛,明家不一定捞得起来。”
南云知把头髮揽在一侧,那双憔悴的眼睛望向路灯下聚集的飞蛾,流露出淡淡哀伤。
片刻后,她侧头笑笑:“你应该不爱听这些。”
陈绎心伸手摘掉女人头上的枯叶,说:“我听不懂,但是姐姐,这世上优秀的人太多太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们是普通渺小不错,可在你我眼中,彼此闪闪发光。”
银月如溪流,将女生的侧颜浣得朦胧而模糊。
她的轮廓边界与光融合,被暖色点染。
半晌,陈绎心低头,下颌与脖颈的线条隐入黑暗。
“姐姐,你看。”
南云知垂眸,看见地上的影子交迭在一起。
陈绎心说:“你踩到我的影子,我就是姐姐的小狗啦。”
南云知一愣,随即豁然醒悟,不由笑开来:“嗯,那……小狗一会想吃什么宵夜呢?”
陈绎心翘起唇角,道:“可以先去夜市瞧瞧,明天不上班,我能陪姐姐喝酒。”
“噢?就你这酒量?”
“我现在进步了。”
“上班没少偷偷喝吧?”
“是光明正大的喝。”
黑暗尽头,闹市的喧哗随之而来,小贩铺子四周摆放了大量桌椅,可惜人太多,她们没找到位置。
两人边走边看,东西特别多,有臭豆腐,小龙虾,糖水,炸串,烧烤,麻辣烫,铁板烧,海鲜……
南云知吃不了太辣太油,于是便买了两人份的鲜虾粥,又抓一斤凉菜和卤菜,打包回去吃。
新年已过,但她们还是很有仪式感的开了瓶红酒,装进高脚玻璃杯里碰杯,相互祝福。
微醺下,陈绎心亲吻南云知带酒香的唇,把办公室里的事情再做了一遍,两遍,无数遍。
从沙发到浴室,从浴室到房间,做到尽兴。
以至于第二日醒来,陈绎心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我的手好酸……”
南云知昏昏沉沉尚未清醒,闭着眼说:“昨晚我可阻止你了,是你不听。”
太狠了,她现在全身酸痛。
陈绎心还想张口说话,被南云知的手机铃声打断。
——南玮的号码,接通后罕见的不是质问。
“云知,去中医院,你母亲不大好。”男人声音挟了疲倦,像沉重的冰层:“我在国外赶不回去,你照看一下。”
南云知坐起身:“母亲怎么了?”
南玮少有的沉默,须臾才道:“旧疾复发。”
四个字,足以令女人血液凝固。
去医院的路上,她疲倦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明柔的身子陈绎心不清楚,只是南云知面色突变,想也知道不大好医治。
“别担心,阿姨没事的。”她安慰:“放松。”
到拐弯路口,车停下等红绿灯,南云知才缓缓坐直身体,吐出两个字:“很难。”
明柔出生就胎里弱,先天性心臟病,原本吃药做手术可以勉强维持活着,但南玮为娶她下猛药,那一次便怀了孕,之后生产,又怀孕,流产。
九死一生,勉强支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
“叶梓阿姨从国外拿到心源,前几年给她换了新的心臟,以为可以平安无事,没想……”
南云知咬紧牙,忽然的恨意涌上心头。
恨南玮,恨明家,恨这世界。
“她要是继续和叶梓阿姨在一起该多好。”南云知闷声说:“我宁愿没有我。”
陈绎心无言,握住她冰凉的手。
叶梓先一步赶到,明柔全身插满管子,嘴唇呈黑紫色。
隔着玻璃,南云知无力地流泪。
纵使再有钱,生老病死皆是命。
半点不由人。
“芝芝。”叶梓一下苍老许多,再没以往那种意气风发的姿态,仿佛一块被挖空的腐朽木头。
她双鬓染白,眼珠浑浊:“医生说……没有手术的必要了,只等看她这几日能不能清醒,和我们最后交代几句。”
刹那间天旋地转,有什么“轰”地倾塌。
南云知手脚发麻,耳边听不清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