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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玮慢慢掀眼,眼珠异常浑浊,他心如死灰,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陈绎心一瞧,心沉甸甸坠落。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南玮不至于如此情绪失控。
“您要振作起来。”她眼神示意沈旗扫掉垃圾,又弯腰想扶起南玮:“云知还不知晓情况,您相信我好吗?”
“不中用了。”
南玮胡乱揪着满头白发:“不中用了啊,不中用了……”
将近七旬的老人如此疯魔,想必精神世界早已崩溃。
陈绎心连忙摁住他:“冷静一下叔叔……南叔叔,如今南家是我与云知在管,我们可以力挽狂澜的!”
岂料男人凉凉笑望她,眼神空洞。
“绎心,是你啊,来不及了……”
两个从未有过实质交集的一老一少此刻静静对视,他们因为南云知相识,仇视过,争锋相对过。
却没想会以这种方式面对面谈话。
南玮忽然停下动作,像恢復些理智,颤颤握住女生的手:“绎心,我唯芝芝一个女儿,阿柔去世了,她再没有别的亲人,望……望你能好好待她,好吗?谢谢你,谢谢你,你先答应我好好待她!”
他力气很大,拧得陈绎心手臂淤青一片。
陈绎心丝毫没在意,点头安抚:“放心,您先起来。”
到底是叱咤风云的领头人,哪怕落得狼狈也足够体面,一下稳住了情绪踉跄起身,扶着木桌发呆。
须臾,他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容我一个人静静。”
“老爷……”
“出去。”
沈旗只能作罢,瞅眼陈绎心,两人一同退出。
南家的佣人们辞退的辞退,离职的离职,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像间荒芜在郊外的鬼屋。
走廊灯昏暗沉沉,沈旗站在灯下,身影模糊不清,他问陈绎心:“这件事情,能瞒住大小姐吗……”
陈绎心扶着墙,疲倦地说:“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沈旗默然。
南家辉煌时,他年龄还不算大,从唐枳手下出师后被派来南玮身边,如日中天那会儿,南玮待他信任有加,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单独打理,做到了用人不疑。
沈旗如今三十七岁,没有家人与朋友,南玮介绍过不少相亲对象给他,都被婉拒了。
“我隻想好好伺候老爷。”他是这么说的。
当时南玮在院中喝茶,闻言亲手斟了一杯递来,说:“那我不是耽误你娶妻生子了嘛?”
老爷子笑呵呵的,头髮没有现在那么花白。
沈旗接过茶,哽咽道:“这是属下的使命。”
一晃二十载,他们都老了啊……
夜深,陈绎心回到公寓。
南云知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你母亲如何?”她看着电脑屏幕问。
陈绎心微微蹙眉,心不在焉答:“还行。”
南云知抬起脸:“什么叫还行,你饭也不吃离开几个小时,结果就是还行吗?”
陈绎心这才回神,补充道:“有点严重……”
一次失措是真话,两次便拙劣了,南云知合上电脑,意味深长地环起手,两人僵持不下。
打破静谧的是沈旗的一通来电,陈绎心低头准备接听,手心乍地一空。
——南云知抓着她的手机,先是看眼屏幕,然后点了通话,开外放。
沈旗的声音撞出听筒:“陈总,您速来华通高速吧……南总他……”
南云知脸色一变,凑近话筒:“我父亲怎么了?”
立秋这天,南玮死于车祸。
他大概是想到什么新的方法,想连夜出门办事,却在高速路上被逆行的车辆撞翻,车子滚动七圈从高架桥上掉落。
救护人员到场只见到血肉模糊残/肢横飞的画面,车烧得剩框架,人当场死亡。
南城的风雨再增血腥。
葬礼这日,南云知流不出眼泪,三支香插/进坛中,她伏背一磕,起来时,身子有些摇晃。
陈绎心上前扶她,被轻轻推开。
女人素面朝天,嘴唇白得病态:“我没事。”
陈绎心低头,感知到对方冰冷的体温。
沈旗病重,甚至葬礼结束还爬不起身。
陈绎心去探望过,他瘦成骨架,连话都说不出来。
南家走到现在这幅景象,她们必须撑住。
两人连开几场会议,熬了几个通宵。
正式入秋的第一天,枯叶纷飞。
南云知开车来接陈绎心下班,窗外星光斑斓,陈绎心偏头,看见女人孤零零站在灯前。
秋风掀起地上的落叶,在脚下打旋儿舞动。
南云知光着腿,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缩起了身体,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显得影子也十分轻薄萧条。
陈绎心默默凝视许久,忍不住喊了声:“姐姐。”
南云知即刻抬头,五官不大清晰。
她笑了一下,声音柔和:“快下来吧。”
路灯昏黄的光印在瞳孔中,像跳跃的火焰。
陈绎心匆匆下楼,一把抱住她。
“姐姐,你不要这样。”她说:“我还在。”
南云知被搂住,被温暖包裹苍凉的灵魂与肉/体,霎时间,一切天旋地转,有东西倾塌。
她忍了又忍,咬紧嘴唇与牙关,可最终没忍住,泪湿透了陈绎心胸口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