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杨冬青顿时一怔,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女同志是沈爱立!她对沈爱立的最后印象,还是得着浮肿病,气色差不说,脸也有些肿,和跟前面貌秀气脸色红润的女同志相比,几乎不像是一个人。
自己和沈俊平离婚的时候闹得那样难看,有沈爱立一大半的功劳,就是自己在西北军区家属院待不下去,及至和安少原的感情破裂,她沈爱立也是功不可没的。
没想到,时隔今日,她竟然还能在宜县看见沈爱立。
若说一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是并不为过的。
一无所觉?
这是杨冬青第一次见樊铎匀,发现人长得很好看,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剑眉星目,说起话来也温温和和,极有耐心的样子。
她的前小姑子还真是好命,先前她在汉城食品厂工作的时候,就听同事刘曙英提过,似乎有个三元巷的男同志在追求沈爱立,没想到沈爱立最后嫁给了樊多美的弟弟。
上头没有公婆约束不说,一结婚就有现成的房子住,还是她以前想租都租不到的房子。
她私心里认为,就两年前的沈爱立来说,是完全配不上的。不是她刻薄,实在是,沈爱立得了浮肿病的那段时间,脸肿不说,气色也差,她很难想象,沈爱立当时的条件,还能找到对象。
而且,一个俩个的,似乎都对沈爱立情有独衷一样。
这是沈爱立的好运,却是她杨冬青第二段婚姻的噩运,谁能想到,她到西北军区去随军,舒心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被樊多美那个神经病,给赶回了杨家村去。
还直接在她和安少原之间,埋了一根深深的刺。她和沈俊平的事,宜县这边知道的不多,对她生活尚没有大的影响,但是她和安少原离婚,却简直让她有家不能回。
钱伍花在村里口碑实在太好,以至于杨家村的人,都认定是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让安少原非要和她离婚不可。
若是换成往常,她妈妈还可以挨个去骂,但是钱伍花就住在村子里,她妈妈就算想帮她编排几句,也怕前脚刚说完,后脚就给钱伍花抖落出来。
钱伍花不仅在村子里做人,就是来宜县住个把月,也把左邻右舍摸得清清楚楚的,以至于她和安少原离婚后,邻居们也都用有色眼光看她,但凡她和哪位男同志多说一句话,那家必定摔盆砸碗地大吵一架,就是故意骂给她听的。
如果当初不是沈爱立在中间挑拨,她和沈俊平不会闹得那样难看,如果没有樊多美为了沈家打抱不平,她和安少原,也未必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而现在,她孑身一人,反观沈爱立,却夫妻感情和睦。
她的视线太过炙热,爱立下意识地转身,俩人目光交汇的瞬间,爱立明显地感受到了对方眼里的寒意。
不过是看了一眼,爱立就不在乎地撇过了头去,笑着问伊利道:“雪糕好吃吗?”
伊利嘴里正含着一小块,冰冰凉凉,还甜甜香香的,他都舍不得吞下去,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等嘴里的化了,才开口道:“姐姐,姐夫,我要捉知了攒钱,也请妈妈吃一根雪糕,比我在申城吃的,红宝石蛋糕还要好吃。”
一旁的杨三妮,听了这话,拉着姐姐就过来问道:“你们的冰棍,是在二楼买的吗?”比什么蛋糕还好吃?她只吃过鸡蛋糕,一小块都恨不得分两天吃,就是她要不赶紧吃完,麦穗就伸手来抢了!每次狼吞虎咽的,她都没尝出来是个什么味儿。
这个冰棍比鸡蛋糕还好吃?
她一心惦记着吃的,丝毫没察觉到姐姐的不满和难堪。
姐姐去食品厂工作以后,她就在家里和爸妈闹,凭什么家里能花钱给哥哥买汉城食品厂的工作,姐姐一个人能租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就她得在家割草喂猪的?春天水还冷着,她就得挽着裤脚,下水田干活,夏天太阳晒得人头都发晕,还得撅着腚在地里拔草割稻的,忙个半死,一天最多拿八个公分,十个工分才二毛钱。
爸妈给她吵得受不了,半月前,把她塞到她姐姐这边来小住。
杨三妮知道,哪天她姐受不了她了,还会把她塞回杨家村去,她趁着现在人还在县城里,能捞一点是一点,能吃上一口是一口,所以对压榨她姐荷包的事儿,是一点儿不手软。
她和沈爱立并没见过两三次,早就不记得人长什么样儿了,现在又是心里眼里,都是她们手上闻起来有股奶香的冰棍儿。
樊铎匀也是不认识这姐妹二人的,听她们过来问,就点头道:“是,在二楼。”
杨三妮立马朝她姐伸手要钱,“姐,给我钱,我也去买两根,对了,同志,你刚说一毛五一根?”
“是”
杨三妮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根雪糕可抵得上她一天的工了,他们村还是工分比较值钱的村,别的村,十个工分可能都没一毛钱。
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心里越发跃跃欲试,眼含迫切地望着她姐。
杨冬青冷着脸,从兜里拿了一块钱出来给她。
杨三妮立即就往楼上跑去。
杨冬青张嘴喊了一声:“爱立,好久不见。”
她的眼睛从樊铎匀身上,移到伊利身上,心里有些奇怪,怎么沈俊平小姨家的孩子会出现在宜县?她虽然没见过方伊利,却是知道沈玉兰妹妹家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儿。
爱立眸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朝前一步,挡在了伊利跟前,和铎匀道:“铎匀,我们走吧!”
杨冬青又问道:“爱立,你妈妈还好吗?”
爱立停了步子,“当然!我妈再也不用三餐准时给白眼狼当老妈子,也有钱给自己改善伙食了。”
对于沈玉兰和沈俊平,杨冬青就是再没有心,也知道自己是亏欠的,有些不自在地道:“那就好!”顿了一下,补充道:“婶婶是个好人。”
若要真比较起来,沈玉兰其实比钱伍花人都要好很多,对于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半年前,她想在宜县黑市上倒腾点东西,筹钱的时候,才发现一分钱都难凑到,更别说大几百的了,但是她在沈家当儿媳的时候,陆陆续续把沈玉兰手里头的活钱都给搅空了。
沈玉兰从没有提防她,不像在安家,她连安少原的存折都摸不到。
在钱伍花手下面,讨生活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了,就算沈俊平真瘸了又能怎么样?沈家缺自己吃喝不成?沈玉兰怕是为了哄住自己留在沈家,对她更加予取予求吧?
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是后悔,也无济于事。想到年初的时候,在镇上供销社门口看到沈俊平和宋岩菲的事,忍不住问道:“俊平和宋岩菲结婚了吧?”那天她碰见俩人以后,一直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隐隐觉得大概是自己给俩人牵的线,宋岩菲肯定是去沈家找她,才碰见的沈俊平。
沈俊平竟然一点都没瘸,走路稳当当的,她前段时间去矿上给人送手表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人家现在还坐办公室了,是宣传部的干事,听说新领导对他看重得很。
沈俊平这个人心比较善,稍微有点心思的女人,都能将其拿捏住。本来她可以在沈家稳稳当当地过日子的,但是自从沈爱立戳破她骗家里钱以后,她的人生就一衰百衰,一直在走下坡路。就算现在和姜斯民合作的还行,她心里也总没底,觉得事情过于顺利了些,怕是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
想到沈俊平和宋岩菲来,就有那么几分不甘心。好像自己平白把什么好东西托到了宋岩菲跟前。
爱立听到她问起哥哥,冷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