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宁思明看了楚靖远一眼,目光责备,却也笑意温柔,并未出言反驳。
暮春更暖,现下京中公子小姐们都衣衫轻薄,明翠亮眼。宁思明和楚靖远也换了丝绸朱红朝服,半掌宽的腰封勒出挺拔腰背,一个俊秀雅致,一个飞扬俊朗,俱是比春光还要耀眼的少年郎。
康乐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认真解释道:“没关系的,太医说我现在已经好了,吹吹风也可以的。”
宁思明抬眼仔细打量她,微皱眉头,掩不住担忧挂念道:“公主纤瘦了许多,就算太医有言,还是仔细将养着为好。”
康乐点点头,很乖地说:“我记下了,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楚靖远觉得好友太谨小慎微,但也没拆台,只是看着康乐手中的小食盒,雀跃道:“今天的小食盒,我也有份吗?”
康乐举起食盒,弯着眼睛,软声道:“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忘记哦,这个是特意给你的。”
楚靖远受宠若惊,快乐地接过小食盒。宁思明则斯文内敛得多,从康乐手上接了食盒,道:“多谢公主。”
他目光关切地看着康乐,忍不住低声道:“虽说春日渐暖,可是公主体弱刚愈,还是穿得暖厚些更好。”
言毕,懊恼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僭越了,干涉太多,生怕惹得康乐生气。
却听康乐甜软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疾不徐的,软糯温柔道:“明哥哥提醒的是,是我午时贪凉不愿穿披风,现下已经觉得有些冷了呢。”
宁思明闻言不由地神色担忧抬头,看着康乐,上前一步,用身体为她挡住吹过来的风,劝道:“快要起风了,公主回迎春殿吧。”
康乐点了点头,正要告别,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来。
康乐好奇,扭头瞥一眼,却见一个陌生男子和一个姑娘肩并肩走过来,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容貌略有些相似,俱都是漂亮好看的容颜,衣着不凡。
那男子一见康乐眼睛一亮,立刻抛下和他并肩的姑娘,提步快速走到康乐身边,行礼问候:“康乐公主万安。”
一边行礼,一边迫不及待地抬头看着康乐,一脸熟捻期待的模样。
康乐不认得他是谁,且他离得太紧,不由地紧张不安,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在裙摆上,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好在宁思明恰在她身后,一手揽住她纤细腰身,托着单薄的肩背,没让她真的摔在地上。
“公主!”从碧连忙扶着康乐,忍着怒瞪了那人一眼。
康乐站直身体,巴掌大的小脸上一脸惊惶,瞪大了漂亮的眼睛,惊魂未定。
宁思明收回手,拢了拢指尖,仿佛方才纤细柔软的触感尚在掌心。他站在康乐身侧,神色不善地盯着那人,楚靖远也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怒目以对。
“公主不记得了吗,那日落雨,苏府马车和公主车驾在路上相逢,臣给公主让路,还得了公主的一声道谢呢。”
“……啊,那日是你呀。”康乐懵懵懂懂点了点头,迟疑道:“苏府?那你是……”
“臣苏鸿。”
苏鸿抬头,看着康乐。
那日隔着雨幕匆匆一瞥,只是模糊人影已让人念念不忘,如今春天温柔日光下,眼前的姑娘更加柔弱娇贵,美丽动人。
她面上带着惊惶未定的红晕,目光盈盈如同秋水剪瞳,看一眼,让人心也跟着酥软了。
“……苏鸿?”康乐看一眼从碧,从碧微微点头:是苏贵妃家的。
康乐目光移到苏鸿身后,那名女子素雅娴静,一身月白衣裙,身形纤柔,淡妆素裹,却仙气飘飘淡雅美丽。
她手中提着一个大食盒,闻言对着康乐盈盈一拜,不卑不亢道:“臣女苏柔,拜见康乐公主。”
康乐没有见过她,却听赵媛芸提起过,就是她说自己被韩江雨天拒之门外的。
她目光落到苏柔手中大食盒上,神色好奇,但并未多问,只是对她略微颔首示意。
苏柔抬眼打量这位被韩府特别对待的公主,顿了一下,却上前一步抬起食盒,主动道:“大伯数日前从南海带回许多特产,臣女手艺不才,却也想借花献佛,在姑母宫中做了些许膳食,想要送给……”
她顿了一下,把最后那三个字讲得温柔缱绻,刻意看着康乐神色,柔柔道:“——韩大人。”
拒绝
“……哦。”康乐听到韩江的名字,愣了一下。
她仔细看着苏柔漂亮温柔的脸,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韩江可能不会收别人的的食盒,又想到韩江只是不收自己装点心的小食盒,也许,韩江和她是真的熟稔,会喜欢她做的食物呢。
康乐咬了下唇,便没有多言,只是忽又想起一件事来,抬头软声认真解释道:“那日落雨,韩府并没有把我拒之门外,所以你不要再同别人这样讲了,被旁人听去,会以为韩府没有礼仪规矩的。”
苏柔一顿,眼前又浮现那日两辆马车在韩府前狭路相逢时,氤氲水汽中康乐美丽娇弱的脸蛋身姿。
当真是我见犹怜。
苏柔不答,轻轻笑了一下,反而柔声问:“公主为何会觉得是我说的呢?”
康乐诚实道:“是赵媛芸告诉我的。”
苏柔便笑了,从容温柔道:“我确实对三公主说过雨天遇到康乐公主的马车从韩府经过,又听说康乐公主淋了雨病了许久,便惋惜,若是公主能在韩府避雨至雨停,大概也不会病这一场了。”
“其他的,便再未多言一字。”
她垂眸,眉眼带上无奈,语气纵容道:“大概是三公主听了这话,自顾自补全了前因后果,未经求证,擅自以为康乐公主是被韩府拒之门外,被迫淋了雨,这才病倒。”
“媛芸年纪小爱玩闹,遇事又不愿周全思量,此事是她的不是,我代她向康乐公主赔不是,公主勿恼她。”
苏柔三言两语,把责任全推到赵媛芸身上,还宽容大方地代她致歉,外人来瞧,挑不出丝毫毛病。
康乐想了想,依照赵媛芸莽撞直白的性子,苏柔说的也未必没有可能。
她点了点头,认同苏柔的解释,苏柔见状淡淡一笑,眼中浮现轻视。
康乐又脆生声问道:“你们两个相伴十余年,你对她性子又了解至深,既然知道她遇事会思量不周全,何不直接告诉她全部呀,省得她自己胡思乱想?”
她生得柔弱美丽,连这样蹙眉娇声反问的时候都难以让人不悦。
苏柔面上笑容一顿,提着食盒的手指掐得发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外人都知道,这位养在深宫里娇滴滴的小公主,在韩府受了冷遇,在韩江面前更是什么都不是。
可是康乐倒好,反倒打一耙,说她是故意让世人误认为韩府没有礼仪规矩,毁坏韩江名声。
倒是小瞧她了,若真与世无争,怎么那么巧躲雨就到了韩府呢。
苏柔余光往来时路方向一瞥,知道韩江这时候快要从这里经过了,不欲让韩江见着她与人争辩,更不想韩江知晓她在背后对赵媛芸的“指点”。
便并未在此事上同她争辩,从善如流道:“康乐公主教诲得极是,臣女记下了,往后再有此类事情,会同三公主仔仔细细讲清楚的。”
康乐心中澄然,并不知道苏柔是故意在赵媛芸面前推波助澜,听她这样讲,便当真以为是无心,便点了点头,此事不再提。
恰此时风又起,晃动万千花树,吹起众人衣摆,飘飘荡荡纷纷扬扬,卷起康乐发丝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