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一个点头,一个沉默不语,还有个飞快否认。
性格鲜明。
点头的单纯,不说话的倔强,说谎的是机灵,知道做错了事,不想被人发现挨父母的骂。
虞倦站起身,恶劣地作出决定:“这里离村子那么远,不安全,还是先送他们回去。”
不管情不情愿,三个小不点被拎上了车,虞倦坐在副驾驶,插上充电宝,手机开机,点开微信,他和周辉月上次的通话时长为三小时五十六分钟。
他打下一行字:“有点事,晚一会儿回去。”
车一路开到安山村,虞倦又累又倦,身上又皱巴巴的,不想下去见刘奶奶,怕她担心了。在刘奶奶那里,他也和小孩差不多。
孙七佰负责送孩子回去,顺便和家长交流一下这几个小孩胆大包天干了什么。
至于父母听完了是什么反应,怎么教育,或者是混合双打,就和虞倦没什么关系了。
虞倦在车上等了半个小时,等来的不仅是孙七佰,还有几位爸爸妈妈。
一听说救命恩人就在车上,孩子父母强烈要求亲自过来道谢,各色新鲜时蔬几乎堆满了后排车厢。
左一句“在世观音”,又一句“救世菩萨”,横批“普度众生”。
虞倦的拒绝完全被家长们的热情淹没了,他应付得很吃力。
孙七佰在旁边看着,揶揄道:“哎呀,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可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送这么点东西怎么了,就表达一下心意。”
虞倦:“……”
车开回紫金山庄,虞倦跳下车,和孙七佰挥了挥手,走了进去。
周辉月在楼梯口那里等他,就像离开的时候那样。
虞倦怔了怔,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停在周辉月面前。
周辉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是湿透后又晾干的,又没梳,有些乱糟糟的。
虞倦想了想,解释说:“有个小孩掉进河里,腿抽筋,我正好路过,就把他捞上来了。”
他的描述很简单,但实际上是救了小孩的一条命。
周辉月看着他,说:“这么厉害。”
“又善良又勇敢。”
虞倦被家长感谢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周辉月一说,他的脸有点发烫,含混地说:“还行吧。”
周辉月抬起手,他的体温是凉的,很轻地划过虞倦左边小臂的皮肤。
虞倦颤了颤:“怎么了?”
周辉月停了下来,指尖抵在靠近手腕的位置,那里还在微微渗血,是一道快十厘米的划痕:“不疼吗?”
虞倦低下头,回忆了片刻:“可能是不小心被湖里的石头树枝什么的刮到了,也不疼,我都没注意到。”
他的心情莫名很好,放下背包:“对了……”
可以把礼物送给周辉月。
然后,虞倦意识到一件事。
他在车上拿出了装着项链的盒子,下车的时候好像顺手放在了裤子的口袋里,又着急救人,就那么直接跳进了湖里。
不久前,他才告诉那三个小孩,掉进水里的东西就再也找不着了。
现在,他自己的东西也丢在了那片湖泊里。
于是,虞倦就卡在那了。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回过神,眼眸一黯:“没什么。”
该说幸好没提前告诉周辉月吗?
周辉月说:“厉害的、善良的、勇敢的大小姐先去洗个澡,等你出来给胳膊上个药。想吃什么?”
虞倦暂时忘掉了项链的事,抬着下巴,任性的点了一大堆菜,不管冰箱里到底有什么食材。
洗完澡后,周辉月给虞倦的手臂上了药,虽然虞倦觉得那处划痕都快要愈合了,但周辉月好像很在意,所以他也就反对。
虽然虞倦点的菜不是每一道都有,但是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
吃完饭,虞倦回到房间,从背包中拿出当时买东西是的小票,上网搜索,发现这一款没有在网上售卖。
虞倦仰躺在床上,寻思着要不要再出去一趟。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今天有这么困吗?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虞倦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身体沉重,他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忽然,有什么冷的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出于本能,虞倦想要靠近,还没抓住……
周辉月的声音从他的耳侧传来:“虞倦,你发烧了。”
扣分
虞倦一怔。
他都没反应过来。
从小到大, 虞倦的身体都不差,除了打预防针和定期体检,很少去医院。
夏天的水不冷, 他也没游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烧。
虞倦昏昏沉沉,他浑身发热,却又感觉到冷, 需要一个碰着是冷的,实际又可以提供热量的东西支撑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要求是矛盾的, 但周辉月似乎可以满足。他的体温不高,但会一直提供热量, 不会让虞倦感觉到冷。
于是, 虞倦也投入了这个人的怀抱, 整个人贴在周辉月的身上。
周辉月圈着虞倦的腰, 手背贴着虞倦的后颈, 脸颊,额头,每一处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说:“我去找体温计。”
这里没有准备退烧药, 要找人去买, 安山村的卫生所应该会有。然后打电话给孙七佰,让他明早过来, 送虞倦去医院。
虞倦靠在周辉月的肩窝,意识不清醒的顺便,他模糊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可能真的有点依赖眼前这个人。
他的嗓子很干,说话像是硬挤出来的:“我有点难受, 胸口好闷。”
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在卧室里扩散开来,外面是寂静的夜幕。
周辉月的所有想法戛然而止,他停了几秒钟,手掌向下,搭在虞倦的肩颈,再往下就是虞倦的胸口,他问:“疼吗?”
十五年后,周辉月有虞倦犯罪的证据,本该把他送到公安机关,让虞倦付出应有的代价。虞倦却突然一病不起,不是演戏,是真的差点晕厥过去。周辉月找来医生,查出他有遗传的心脏问题,但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无药可医,只有移植心脏,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当时的虞家已经被吓破了胆,虞倦是他们最后一张牌,知道没用了后立刻断绝关系,希望周辉月能放过他们,根本不可能为他治疗。
虞倦被迫留在了周辉月这里。
可能是当时的某些事让周辉月想起了过世已久的母亲,出于对她的尊重,周辉月让医院录入了虞倦的数据,如果真的能找到捐献人,移植手术后虞倦活下来,他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当然,周辉月也没在他身上花半点心思,甚至都快要忘了这个人,知道医生说虞倦快要撑不下去了,周辉月才去见他最后一面。
心脏捐献者很少,虞倦不是那个幸运儿。
周辉月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虞倦,内心没有任何起伏。他的性情冷淡,可能是出于嘲讽,或是记起母亲康勉过去生活痕迹中留下的只言片语。她知道幼童周辉月和婴儿虞倦都失去了亲人,要在这个堪称冷酷的人世间独自活下去,仍怀有一丝不忍的心绪,希望他们能相伴长大,成为彼此的依靠。
不过他们只是陌生人。
但眼前的虞倦,是不一样的、与众不同的、属于周辉月的虞倦。
让周辉月产生难以抑制的欲望、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