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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疏的手被打偏,手背上出现红痕,她轻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好吧,人是我杀的,但你要用心想想,我怎么会嫁祸给你呢,廖霜明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杀了他,璇衡宗仙首用不拿你问罪。我确实利用廖霜明逼你去了肤施城,但在肤施城,我们可是共赢的,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你也知道了你想知道的。”
绍芒闻言,就知道周扶疏对她近期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她微微沉声,道:“我可不想知道那些。”
周扶疏双手撑在桌上,弯腰低头,双眼锁着她,略带讥讽:“真的吗?”
她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了自己就是传闻中那个离经叛道的荆夜玉,却丝毫也不开怀,也不骄傲?”
绍芒眼神微滞,侧过脸,没说话。
周扶疏紧追不舍,“怎么可能啊?那可是荆夜玉,百年来仅此一位的生灵神,哪怕被背叛、被放逐,那也是很崇高的,亦是荣耀的,你怎么不承认那也是一种光环呢?难不成你和世间那些俗人一样了?可据我所知,人世间无数人都想成为荆夜玉,后来发现不行,他们就默契地团结在一起,打着锄奸扶弱的旗号杀死了她。”
周扶疏慢慢直起身子,“不要相信书中的话,降妖除魔、济世救人,都是天大的谎言,你不应该这样,你要和我站在一起,早晚有一日,我们可以站在一起。”
绍芒神色紧绷,眉峰凌厉,眼中写满了厌恶:“做梦。”
周扶疏并不介意,仍旧笑着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她竟然消失不见了。
好在绍芒早就习惯她的来去无踪,定了定神,坐在窗边细想。
聂神芝张榜的意思是想牵出璇衡宗,让修真界知道荆晚沐背后的图谋,毕竟周扶疏是她的弟子,这个人行恶无数,她这个做师尊的好歹也得出面惩戒,可是却没见她对此有任何裁决。
聂神芝以为,世人都知道荆晚沐包庇周扶疏,厌次城的事也一定能联想到荆晚沐身上。
可哪里知道,世人都是欺弱怕强的,没有气性,他们才不会想要查明厌次城的真相,他们隻想扬名天下。
而现在,廖霜明的事给了他们一个好机会。
只要杀了绍芒,为廖霜明报仇,那就能从高手如云的修真界中脱颖而出,拜一位好师父,学一身好本领,从此平步青云。
他们甚至都不会去查廖霜明怎么死的、死在何处。
绍芒并非第一次直面人性,十三岁那年,皇都风云诡谲,有位贤明的好官被敌党陷害,一把年纪受了五马分尸之刑,而行刑现场,无数百姓围观,甚至还有画师在一旁拓画。
她从来知道,人心是这世上最肮脏不堪的。
她那时候十三岁,她也不知道面对为民请命的官员受辱时该怎么办,可她知道,一定不能像去戏园看戏那样围观。
听说去抄家时,这位官员的府里清贫到连片好茶叶都找不着。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城中那些观刑的百姓就说,那肯定是知道会被抄家,所以提前转移了家产。
这些话传到宫中后,绍芒久不展颜。
提前转移了家产?
转去何处?
她怀着身孕上战场,胜仗回营,孩子没了,疼了一夜。
家里的二姐饱读医书,医术超群,湘水疫病,她请命去疫区,以身试药多次,根除疫病,回皇城没两天就死了。
家里的三姐不谙世事,是个顽皮爱闯祸的女娘,但她娘亲死的那天,她独自将娘亲残破的尸身拚好,买了副棺材,不知道拉到哪里埋了,从此杳无音讯。
绍芒明白,那些人之所以恶意揣测,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走上修仙之路时,她从来都没期望过得到什么人的感谢,也知道这条路上曲折重重,有可能随时丧命,可现在才明白,杀她的可不一定是妖魔鬼怪。
她正想到这里,外头忽然传来云宝鸢的惊呼:
“娘啊,吓死我了,你谁?大半夜在这儿干什么?”
绍芒吓了一跳,起身去外面查看。
门一推开,就看到云宝鸢对面站了一个面色阴晦的男修。
那男修压着怒声:“不要这么大声?!”
这时候已经查完夜,起来活动的修士不少,但夜已深,正常人还是会选择睡觉。
绍芒拧眉看了一眼,出声道:“怎么回事?”
云宝鸢就躲到她的身后,声音有些无措:“我刚闻到鹿肉味儿,过来瞧瞧,谁知道这个男的鬼鬼祟祟扒在你门口。”
绍芒隻觉得一阵恶寒:“你是谁?”
那男修目光贪婪地望着她,脸色已经有些病态了,“我?我是……”
很奇怪的停顿后,才道:“我是符离王府的弟子,深夜来此,是想看看师妹们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我在符离王府是最小的那个,还没当过别人的师兄,可能太唐突了,师妹们多多包涵。”
绍芒重重皱着眉:“没当过师兄你总当过人吧?”
她属实不理解。
“大半夜在女修门口徘徊,师兄觉得这样合礼数吗?”
“……”男修一脸阴暗,突然间笑了,愈显得渗人,“师妹莫气,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