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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他只在御花园里见过“数株桃树烂如霞”。

“那你这是凭空想出来的?”

傅司简点点头:“算是吧。”

顾灼:得,这画儿没救了。没救就没救在,她顾灼不擅丹青。

她随口说道:“西郊有一片儿,明年花开时我带你去瞧瞧。”

看着画中人,顾灼叹了口气。

北疆这地方实在没什么画工到了火候的画师,她还没有过如此惟妙惟肖跃然纸上的画像。

何况还是在一片灼灼桃林中,她实在喜欢。

傅司简见小姑娘面色失望又艳羡,拿不准她在想什么,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嗯,到时我与你画一幅。”

顾灼眼睛一亮,那敢情好!

似是怕她不放心,傅司简从一旁的字画缸里抽出一卷,展在桌案上。

是一幅大漠孤烟图,意境雄浑、苍凉壮阔,题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嗯,大气磅礴气壮山河,但顾灼不明白他给她看这画的用意。

只听傅司简道:“那幅画是个意外,往常是这个水准。”

顾灼见他侧头看向她,面上表情像是怕她不信,又想着刚才他一言不发翻出画儿来是要证明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

“嗯,妙手丹青,吴带当风。”

原来挡着不让她看,是怕被她误会画功不佳啊。

真不是她妄自菲薄,比起她的画,那是天渊之别。

听见小姑娘笑出声,傅司简也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属实幼稚又莫名其妙。

直到打开门看见暗卫眉飞色舞的脸,傅司简也没等到顾灼问为何画她。

他说不清希望小姑娘有什么反应,也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可看着小姑娘若无其事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却有些不是滋味。

傅司简,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暗卫以为这两人出来时总得有一个面红耳赤,虽然他家王爷的可能性比较大。

谁知一个比一个喜怒不形于色。

暗卫挠头,难道是在屋内平静一阵儿才出来的?

也对,他家王爷总被顾姑娘调戏这事儿不好被更多人知道的。

傅司简随顾灼往外走:“姑娘今日来书院是?”

“不日便会有人入学,我来看看还缺些什么。”

“我爹从江南请了夫子来,宋大儒和衡鹿书院的钟山长,你既是明年下场,有时间找他们聊聊总是好的。”

“我爹说钟先生还教过摄政王,你可以问问他摄政王的为人。”

傅司简听见钟山长,微不可察地愣了下。

他几乎立刻就肯定,钟先生知道他在北疆。只是不知先生寻他是查到什么要紧之事,还是顾老将军托先生带话给他?

见他迟迟不应,顾灼偏头就瞧见他蹙起的眉头和凝重的神情,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傅司简这才回过神,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没什么,只是在想为何钟先生会离京去江南。”

顾灼虽知他未必是在想这个,但也没追根究底地问,只是漫不经心地信口胡诌道:“被摄政王气走的呗。”

书院已经改建得差不多,她随手推开一间讲堂,视线向内望去。

因此没瞥见傅司简微僵的脸,也没听到叹息。

傅司简想,小姑娘对他的偏见挺深的。老将军再不回来替他说几句,他堂堂摄政王在小姑娘这里就真快成十恶不赦的奸佞了。

顾灼没管这些,她已经在讲堂最前面的案几坐下,摸着上面的纹路。

木料虽不名贵,胜在结实平滑,高度也合适。

她冲傅司简招手:“你来试试。”

他选了小姑娘后面的案几坐下,看着她半转过来离他极近的脸。

午后的光线泛着暖融融的金黄,照得她脸上软乎乎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面颊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似是上好的暖玉引得人去触摸。

眼睫翕动,如振翅的蝴蝶翩翩起舞,偏又被拉回桃花眼下,恋恋不舍。

朱唇翕动,一张一合地好像有什么声音发出,他只觉得那唇瓣还能更红一些,就如六七月份的贡品樱桃,娇艳欲滴。

她总有这样让他失神的本事。

直到素手自香罗翠袖伸出,在他眼前摆了摆,他才动了动腰背:“有些矮。”

脑海里想的却是不久前,书房里贴在他颈侧的温软酥麻。

顾灼又回过头试了试,觉得正合适。

她想起傅司简比她还要高很多,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哪有那么多人像他一样身长八尺。

顾灼突发奇想:“傅司简,你乡试都中举了,应该能教一群秀才吧?”

她还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以往不是你啊我啊地叫着,就是玩儿心大起故意娇声娇气地叫他“阿简”。

“嗯?我?”

顾灼捏起他散在案几上的袖口,拽了拽,对他挑眉使着眼色:“你上去试试,给我讲一堂课,快去——”

傅司简想,如果他把小姑娘拉长的尾音看做是在跟他撒娇,她说什么,他多半都舍不得拒绝。

于是他言听计从,起身走到她面前一丈远的地方,撩了衣袍在先生的位置坐下。

-

傅司简嗓音好听,样貌好看,足够吸引顾灼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可渐渐地,却是被他讲的内容吸引。

顾灼自小听的学的多是兵法战史,祖父爹娘亲自教她,那才是她听了便觉得热血沸腾的东西。

北疆没有名士大儒,爹爹给她请的夫子回回都说得她昏昏欲睡,夫子讲不出什么东西,她只好先背下来,经历了事才慢慢懂了意思。

可经史子集由傅司简讲来毫不枯燥,他言之有物,鞭辟入里。

真正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更让她惊喜的是,傅司简有些剖析虽与古籍所言相左,却与她不谋而合。

“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1,唯半言是矣。民非不患寡,而无计除寡。唯除寡且除不均,方能安天下定民生。”

顾灼从小看惯北疆荒芜,她第一次跟夫子学这篇时便问夫子,百姓怎么会不担忧穷苦呢?吃不饱饭穿不暖衣,遇上饥荒易子而食,何来天下太平?

夫子也是北疆人,看着父辈子女清苦一生,哪能不明白她是何意。她记得夫子良久不言,最后只沉沉叹了口气。

其实她知道夫子最后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先贤是这么说的。”可她觉得先贤的话只后半句说对了,贫富不均确实是忧患。

寡与不均都易祸起萧墙,需双管齐下,不可偏废。

她去问爹娘,爹爹摸着她的脑袋:“夭夭说得对,再则,寡贫不只是内忧,还易引得外患。养不起将士武器,则群狼环伺虎视眈眈。”

娘亲抱起她,点点她的小鼻子,又补了一句:“不事生产而重税以富国库,是大忌。”2

顾灼被傅司简的温文尔雅从回忆中拉出时,他正说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3

五年前与北戎一战,顾家可不就是差点“死于安乐”。十几年的相安无事、北戎王庭内部的权力争夺,让顾家军失了本该有的忧患意识。

顾家军虽训练不减,却未花心思研究新的战阵,可北戎记熟了与顾家打过的每一仗。

顾灼定定地看着一丈远的傅司简,博古通今,惊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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