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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这句话说完,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趴在裴简肩头,哭声隐匿闷沉,眼泪洇开的湿迹越染越大,一句呢喃轻得?似自言自语:“你以后是不是、会娶别人呀?”

裴简的心随着顾灼颤抖的背,一抽一抽地疼,像被尖刺穿行了无数个来回。

他?终于知道,这一整晚,小姑娘身上那种缺乏安全感的脆弱来自何处。

不是因为醉酒,是因为他?。

只言片语,足够他?推测到很久之?前——她刚进京时,那么快地就原谅了他?的隐瞒。

还有那些,他?觉得?她情绪不对劲却捕捉不到原因、于是接受了她所说的诸如“困了”一类的理由?,的很多时刻。

她以为他?要留在京城,以为他?不能陪着她,以为他?们会分开,以为他?们之?间只剩下她能在京中待着的这段时间。

于是她更甜更软,数着倒计时,带着扑火般的放肆燃烧姿态,把?他?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过得?热烈。

灼烧的煎熬折磨,她从没提过。

她不想他?为难,所以索性帮他?做了选择,把?他?留在京城,连争取一下、问?问?他?能不能随她去?北疆,都不肯。

处处为他?考虑周全,却擅自让他?接受没有她的余生。

可他?怎么接受得?了呢?

光是想想,就觉得?呼吸都在叫嚣着疼。

他?的夭夭,替他?挡了利刃,血流不止,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蜜糖喂给他?。

直到那利刃穿透她的身体,刀尖血淋淋地触碰到他?,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到。

她该有多疼。

见良辰美景生出的所有欢喜,堪堪登顶之?时,都会被“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的想法拽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再?被存在感极强的悲伤吞没。

他?的夭夭,忍着疼在他?怀里笑,他?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就是个混账。

小姑娘的啜泣声压抑在他?肩上,化成?钝刀,将他?割得?血肉模糊。

他?一下一下地抚她纤瘦的背,侧头吻上她耳际,一字一顿,回答她的那句呢喃:

“夭夭,我只要你。”

辞京(完结-下)

月落星沉, 薄晓熹微,扰美人春睡。

顾灼缓倦地睁开眼,眨两下, 等意?识回拢。

惺忪朦胧的视线里, 是卷挂的玉白纱罗帷,是轻蓝未褪的天光, 是裴简棱角分明的下颌,冒了些胡茬。

她侧身躺在他臂弯里, 半枕着他的胸膛。

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 “嗵——嗵——”,仿佛沿着她搭在他身上的指尖, 传至了她心底,与她的心一同搏动。

屋子外头响几声短促啁啾, 时远时近, 像是不同处的鸟儿在相呼相应。

一切都在苏醒,在流淌。

混乱纷杂的记忆碎片在闹衬出的静中逐渐回拢, 拼凑成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迷离惝恍。

唯一被她清楚记着的,就?只?有裴简反复说?给她的一句话:“夭夭,我会随你去北疆, 我们不会分开。”

如低沉流转的琴音, 万壑松风般旷远, 温柔地哄着她不要?哭。

顾灼彻底清醒过来。

却觉得,被酒意?浸染了整夜的思?绪, 大概迟钝得无法解读这话里的意?思?。

她像一条搁浅在软泥薄水里的鱼, 终于等到春和景明冰消雪融之际, 水缓缓涨上来,浅浅没过她。

她迫不及待地摆尾, 想?借力摆脱困境,水却不解风情,停滞在此,没了回应。

于是,看到微弱希望而生出的庆幸和惊喜也跟着暂停,一颗心在紧张和怀疑中不上不下。

亟需有人能笃定地向她保证,水会高高地漫过她,她会得救。

她想?叫醒裴简,想?问问他,想?问问他是何意?。

他不是轻言寡信之人,不会为?了哄她胡乱许下承诺。

他也不是轻谋浅虑之人,不会弃摄政王的责任于不顾。

那他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为?何会做那样的决定?

复杂滞堵的情绪盘桓在顾灼心头,几息之间,冒出更多疑问。

她撑着肘坐起来,视线溜过滑落至腰间的软被,来不及收住,移到裴简脸上。

几乎是同一瞬,裴简睁开眼,眼底清明,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混沌。

倒是声音略显暗哑,蕴着慵散和倦意?,问她:“醒了?”

说?话间,手臂再自然不过地抬起,环住她,灼热掌心隔一层薄薄的布料印在她腰间。

顾灼下意?识“嗯”了一声。

她有更要?紧的事——

垂首折颈,视线回溯至自己身上,入目绯红。

她急急抬起手掩在胸前,觉得腰间感受到的热度好像渗透了肌骨,一股脑儿涌上她的脸。

先前那般着急想?问的话在此种境况下都不得不退后等待。

顾灼羞赧地瞪裴简,娇嗔满面:“我怎么穿着这个啊!”

裴简的目光追着她的动作,闻声,凝在她身上。

绛绡雾縠,红得冶艳,衬她雪腻酥香。几丝乌发拂着玉颈,绕着肩头。

清晨的浅白光亮潜进每一处细小的经纬织孔,将薄透纱缕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映得明晰,又将边缘的阴影堆挤得惑人。

她挡住的,方才早已扑进他眼帘。

他匆匆一瞥,见娇梅吐蕊,嫣柔轻颤,莹润饱满。

轻软的袖口因她抬手的动作而滑落些许,皓腕凝霜,指尖粉嫩,让人不由想?起某种度长?絜大的对比。

几个时辰前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占据他的脑海,整夜未散的热再度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时心荡神迷,难以?自持。

明明昨夜未曾饮春,却觉得,深杯满酒,不及她醉人。

裴简坐起来,一手撑床往后退了些,来到顾灼身前合适的位置。

看她脸上酡红殊色,他抬手抚了下,揽着她细腰的另一只?手使力,带她又朝他近了几分:“夜里的事儿都忘了?”

顾灼还?仰着头,闻言一愣,眼底泛懵:“什么事儿啊?”

就?见裴简眸色愈浓,扫一眼横在两人之间的她护在身前的手,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夭夭,这是我们的婚服,昨天夜里,你说?要?与我成婚,还?说?……”

话音停下,好似很为?难的样子,故意?吊着人。

顾灼的思?绪被“婚服”二字勾走,忽略了心底冒出的那一丝“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的警惕念头,毫无防备地问:“说?什么?”

“说?良宵春景一刻千金,让我不要?辜负。”低沉嗓音好听得像是引人沉沦的漩涡,在床榻之间搅动暗流。

顾灼在沉沦边缘,被理智堪堪拽回,矢口否认道:“不可能!这么文绉绉的话绝对不是我说?的。”

一副“别以?为?我不记得昨晚,你就?可以?骗我”的控诉模样。

裴简哑然失笑,舒眉展眼,肩膀都跟着抖了两下。

就?觉得,她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古灵精怪的。

他笑完,捧着顾灼的脸亲她,浅尝辄止后,佯装遗憾地叹气?:“这么不好骗啊。”

顾灼气?得张嘴咬他正摩挲着她唇瓣的手指。

裴简也不躲,视线一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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