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血己经被封住,但她的半边身子仍被血浸透,因低温而凝在了身上,好似半化形的曼陀花妖。
林朝朝散着长发,一双泠然美目沉静幽深,细细看去似于还存了几分哀痛与恨怨。
浑身都疼,肩胛处的贯穿伤压下了其他的痛意,是那样的鲜明。
房里的地龙还有余温,林朝朝渐渐不觉得冷了,只感到一股愤怨涌入心口,这让她直接挥开了苏暮雨想处理伤口的动作。
“苏家长何必在此时惺惺作态,是觉得这一刀插的地方不准,要拔出来再插一次吗?”她声音凉薄又带着嘲讽。
捂着伤口慢慢站起来,带血的衣角在苏暮雨眼前展开,让他的瞳染上几分深渊的晦暗。
“小朝,”他好似喉咙里夹着一把粗砾的沙子,说出的话苦涩又沙哑。
“我永远不会杀你,你受伤了,我帮你把刀取出来。”
林朝朝轻轻冷笑一下,微抬起眼去看他,苍白干裂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字如刀剑一般伤人。
“拜你所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还要谢过你的不杀之恩,这刀要是再下几寸,我怎么会有命在这里听你假慈悲?”
她扫了眠地上散落的珠玉,平时梳妆所用的水银镜碎成不知几片,其中就有一小块碎片散在她脚下不远处,正好照出了她的半边身体。
那柄刀刃没入身体,让林朝朝看得十分不适,“你既已经将刀子插在我身上,又说什么不会杀我。”
她一只手攥住肩后的刀锋,一只手按在肩前的刀尾,双手发力,硬生生是生将那宽头窄尾的短刀给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小朝!”
苏暮雨见她这么干忙把人拽过来,向来冷漠的神情被惊慌替代,最基本的医理常识,刀刃插进身体后不能轻易拔出来,会造成二次伤害和大出血。
封住出血口,掏出随身带的金疮药倒在伤口,当掀开衣领看见那狰狞的刀伤处甚至隐隐可见一点白骨时,苏暮雨的心也好似被捅了个大口子,以至于上药之时手心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何必这样伤害自己。”那刀刃被他夺过,远远地丢在一旁,血液喷溅在地上的碎玉乱珠之上,宛如泣血。
林朝朝只是皱着眉,脸上出了一层冷汗。
很痛,但远远不及过去接脉针灸时的十之一二。
苏暮雨扯了一截白布一圈又一圈地缠在她的肩头,直到血液不再渗出。
林朝朝紧皱的眉一直不曾松开。
“是你在伤害我。”
她的右手已经没有多少知觉,方才药物撒在伤口的痛让肌肉不自觉地痉挛,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止。
“第三次了,苏家的杀手先后闯到这里欲置我于死地,现在你亲自给了我一刀。苏家主,你是真怕我死不了。”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几分颤抖和虚弱。
”你想用我的命给你门暗河铺路吗?赤王他就那么值得追随,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我,能让你们甘冒天下之大韪去刺杀国之栋梁?”
林朝朝微微俯身,沾血的发不似平常柔顺,一股股地堆着,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清冷的眼眸好似一层薄冰,轻声道:“早说你这么盼着当药人啊,当年我就去找方子,日日养着你。”
大脑轰隆裂开,苏暮雨双唇颤动两下,原本狠厉森然的气质尽数退去:“我从未想过杀你,这世间无论何种筹码都不足以让我杀你。”
窗外风雪簌簌,一丝一缕的梅香吹入高阁,却难掩一室血腥。
“我不知为何暗河的目标会有你,这绝不是我之意。”
“是吗?”
林朝朝反问:“当年你就可以因为暗河和我分开,现同样可以因为暗河来取我的性命,这也不算太奇怪。”
她一只手撑着站起来,那双清丽的瞳眸明明灭灭,微哑的嗓音像无数根不可名状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苏暮雨一点一点缠绕、收紧。
“真是好忠心。”
林朝朝出口皆是带刺的嘲讽,唯独她自己知道,此时眼梢发酸,心头一绞一绞的疼。
“你知不知道,你苏家的人被你的好主子给做成了药人,你当初跟我说的,你要挣的光明,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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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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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暮雨猝然抬头,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药人?”
暗河入天启还不过几日,怎么会有暗河子弟被做成药人?药人之术绝了十多年,怎么会重新现世?
“怎么可能?”他几乎是下意识想反驳,但想起眼前之人是亲眼见过药人之术,断不会认错,也没必要骗他。
“小朝,这不可能。”
苏暮雨攥着伞,轻轻摇头。暗河杀手的任务都是由提魂殿统一分配,三姓家长也各有统管指派自家弟子的权利,基本不可能出现一姓家长对本家弟子动向毫无所知的情况。
但他确实不知道有苏家弟子来杀过林朝朝。
除非……三姓之上,还有大家长。
林朝朝轻笑一声,带着冷意。她在已经成为碎片的梳妆台残骸寻到了被密封的补元丹,倒两颗进嘴里后慢慢地出房门。
“你跟我过来。”
她临走时取了衣架上的白毛狐氅,遮在了她身上斑驳的血迹,整个人罩在一片雪白中,不见半点伤痕,恍如一切从未发生。
苏暮雨跟了出去,随她绕过一片园林后看见几间有些低矮但十分平整的屋室,深色的墙上隐隐散发着白色雾气,只是站近了些便能感到明显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