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张九龄:“在吃酒时,丈人跟我提过一两句。我当时仔细想了?下?,身边着实没有合适的郎君,就如实告知了?丈人。丈人听?了?,没再提此事,昭昭问及,可是不同意?”
谭昭昭叹了?口气,道:“我也并非不同意,能有合适的人家,大?郎可以私下?里提一句,别出面去保这个媒。”
张九龄想得深远一些,道:“昭昭说得对,出仕为官当以贤才为上,因着关系举荐,拉帮结派,不免有庸才,品行败坏人混入,久而久之,终会酿成大?祸。这个面,我就不出了?。对了?,昭昭可还?记得,我们前去长安应考时,在路上遇到被?流放的张道济张说?”
岳母岳父这个称呼的来源,就是因为张说将自己的女婿塞进了?李隆基泰山参禅的队伍中。其女婿贪婪无能,被?官员参奏,张说在李隆基面前狡辩而来。
谭昭昭点?头,她当然记得张说,不过这世已经?改变巨大?,张说估计不会再成为提拔张九龄的恩人。
张九龄道:“张道济被?陛下?召回了?长安,任兵部员外郎。”
谭昭昭感慨地道:“能活着走到岭南,再活着回到长安,实属不易。”
张九龄唉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不提那些事情了?,昭昭早些歇息吧。”
谭昭昭说好,“不过张大?郎,你的手往哪里放呢?”
张九龄轻笑,道:“手冷,要暖一暖哎,昭昭别掐啊!”
一夜春暖。
翌日谭昭昭睡到日上三竿,眉豆送了?信进屋。
信是雪奴送来,谭昭昭迫不及待展信一看,顿时大?叫起来,在被?褥里直打滚。
张九龄出去忙碌了, 谭昭昭怀着愉快的心情起床洗漱,灶房送来了杏酪,一叠干果, 一叠新鲜的梨。
眉豆道:“九娘,大郎吩咐了,说是九娘起得晚,让我们皆不要吵到九娘。略微用些填补肚皮, 切莫错过了午食。大郎去了修路的地方,待到晚间才回来。”
谭昭昭吃着香浓的杏酪, 唔了声,高兴地道:“雪奴过几日就要到大余, 你去收拾一间院子。算了, 等我用过饭之后, 一起去看看。”
眉豆惊喜地道:“雪奴要来?”
除了雪奴要来, 李隆基李三郎回了京城, 高力士也回来了。雪奴说高力士给谭昭昭带了消息,写信不便?,待她来时亲自转达。
谭昭昭估计是消息机密, 涉及到朝廷的争斗, 写信着实不便?。
事关朝廷, 肯定是韦氏安乐公主与太子的争斗了。
谭昭昭将其放在了一边,用完之后走出了屋, 站在廊檐下,望着太阳高悬明媚的天?空,一股春凉直扑面而来, 舒服得伸着懒腰直喟叹。
小胖墩蹲在角落,拿着草枝逗蚂蚁玩, 见谭昭昭出来,咧嘴笑道:“阿娘睡着不起来,羞羞!”
谭昭昭哈哈大笑,小胖墩哪里懂得,能?轻松睡到自然醒的快活。
小胖墩扔掉草枝,朝着谭昭昭奔来,扭住她道:“阿娘陪我玩。”
谭昭昭牵着他,道:“走,阿娘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宅。”
小胖墩乐颠颠跟在了谭昭昭身边,到处走动?,不住转头好?奇打量。
长安的宅邸宽敞高大,韶州府的亦一样,大余的这间庄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晚谭昭昭就发现?,除了卧房略微狭窄,厅堂皆比寻常屋子要宽敞一二。屋内摆了胡床胡塌几案之后,半点都?不见拥挤,很是疏阔。
前院与后宅,中间穿堂甬道相?连,影壁练台齐备。后宅的东西?两侧,各自连着两间单独的跨院。
从后院的偏门?出去,则是宽敞的花园,园子清澈的溪流穿过,种满了花草与果木。
樱花桃李的未盛开,露出针尖大的花苞,缝隙里钻出嫩绿淡黄的新芽,春意无?处不在。
远山如黛,飘荡着淡淡的烟云。谭昭昭立在那里远眺,深深呼吸着清甜的空气,心旷神怡。
除了冷清,极少见到人,一切都?堪称完美。
谭昭昭以为,此处不算大隐隐于市,也不算是远离红尘,适合老了之后,在此安享晚年。
不过,雪奴要来了,还有冯氏,很快就不会寂寞了。
雪奴喜欢水,谭昭昭给她选了有溪流穿流而过的院落,冯氏住在她的隔壁院子。
两人都?爽朗,谭昭昭相?信,她们很快就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友人。
雪奴带了酒来,天?气好?起来,在大好?的春光中吃酒,沉醉,只一想到,就美好?得不太真实。
到了傍晚时,张九龄骑马回来了,谭昭昭带着小胖墩在马厩边看驴子,见他身上难得沾满了草屑泥土,忍不住问道:“大郎可是摔了?”
张九龄将马缰扔给千山,手指抵住扑上来的小胖墩额头,笑道:“我没摔,路上杂草树木多,我与工匠们前去看过,沾到衣衫上摘不完,等下我去换一身。”
小胖墩见张九龄不搭理他,一扭身就朝千山跑去:“千山,我要骑马!”
张九龄追上去,一抄手,将小胖墩提溜起来,道:“天?黑了,不能?骑马,待到阿耶白日得空,教你骑驴。”
小胖墩不依,双腿乱蹬,双手乱舞,大喊道:“我要骑马,放我下来,我要骑马。”
张九龄见他扭得厉害,恐摔下地,忙将他放下。
小胖墩身子灵活得很,一扭身就闷头朝马跑去。
张九龄气笑了,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后衣襟,小胖墩往后仰,脸都?涨红了,拼命往前拽。
谭昭昭见状,不紧不慢道:“让他去吧,我们进去享用可口的美食。”
小胖墩愣住,马上不挣扎了,转身跟着他们回后远,小短腿蹬得飞快,欢呼道:“我要吃糖,要吃肉肉!”
张九龄看得眼疼,嫌弃地道:“真是淘气贪嘴。”
谭昭昭好?奇地道:“难道大郎像他这般大时,成?日也斯斯文文,挑食?”
张九龄面不改色地道:“我是懂事守礼,并?非挑食,而是讲究用饭的礼仪。”
谭昭昭一听就知道,张九龄肯定是自小就难伺候,听他替自己辩解,忍俊不禁道:“是是是,大郎这脸皮啊,是愈发厚了。”
张九龄原本在笑,笑着笑着,察觉到了不对劲,神色若有所?思。
以前他骄傲,性情?冷淡刚直,让人不可接近。有利亦有弊。
与谭昭昭在一起久了,他依旧是原来的他,只比以前更加委婉。
如此一来,他自己活得轻盈,今日他听到匠人在背后悄声议论?“张侍郎虽年轻,却不好?糊弄。待人亦如沐春风”。
谭昭昭看到张九龄沉默,狐疑地看去,问道:“大郎怎地了?”
张九龄朝她缓缓笑起来,道:“没事,我想到了先前的自己,可是令人生厌。”
谭昭昭取笑道:“大郎生得美,就凭着这张脸,就让人厌不起来。”
张九龄看谭昭昭,再低头看自己,悻悻道:“若不是我身上脏,定会要狠狠收拾昭昭。”
谭昭昭笑个不停,拉拢衣襟朝前跑去:“大郎,小胖墩身上也脏得很,我给他穿深色衣衫,便?是如此。”
张九龄看向身上的衣衫,果真,在腰间留了两只黑乎乎的手印,气道:“这个混小子!”
谭昭昭回头朝他招手道:“大郎快一些,外面冷了。”
张九龄大步追上,问道:“昭昭,你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