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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我家姑娘说,春雨虽小,但考试在即,还望公子收下伞,不受雨淋伤身?,来?日必能高中春榜,前程似锦。”

微微愣然,许执不觉笑了笑,收下油纸伞,对?面前之人拱手作揖,道:“替我与你家姑娘说声多谢。”

坐马车回?去的路上,听到溅落车顶的淅沥声响。

曦珠靠在车壁上,整日的劳累,让她有些昏然地闭上眼?。

眼?前恍然是四?月了,春闱放榜时?,也正是踏青好时?节。

她与卫虞一道出门到京郊玩。

卫虞与好友要?去哪里游玩,她难以融入其中,只?能说自己累了,要?去亭子那边歇息。

卫虞应下,道等会来?找她。

但后来?落了雨,卫虞一直没来?。

她坐在围廊下,对?青坠说雨停再回?去。但等了好久,雨没停,反而随风吹进来?,四?周踏春游玩的人也越来?越少,青坠急道要?去看看能不能借到伞,话?落就跑了出去。

有什么好急的呢,她有些不想回?公府,想在外面多待一会。

发?丝被春雨打湿黏在颊边,手指扯着腰间的绦带缠绕,她低着头,丧气地,一下下地轻荡着双脚。

忽然视线中出现一双黑靴,她停下晃脚的动作,抬头,就见一张清隽疏朗的面容。

是一个男人。

她慌乱站起身?,往后退了退,又被椅靠边沿绊倒,坐了下去,后脑磕到柱子,疼地她伸手去摸,腮颊也鼓起来?。

倏地听到一声笑。

温和清朗。

她惊讶地看向这个男人,他脸上犹敛淡笑,往后也退了一步,将手里的伞递过来?,道:“在下唐突,路过见姑娘没有带伞,这把伞就送予姑娘。”

她才不要?别?人的东西,还是陌生男人的。

“多谢公子好意,我的丫鬟已经去寻伞了。”

却听有人喊道:“微明!”

她循声看去,亭外有人撑伞,探头张望这边。

“春雨不知何时?停,亭小难避风雨,还请姑娘收下。”

他将伞放在旁侧的石桌上,往后退两步。

“哎!”

她不要?,拿起伞着急要?还他,他却转身?朝外走去,灰蓝的背影没入莺色的雨丝里,快步钻入好友的伞下,一同往远处去了。

有揶揄声从雨幕之下传来?。

“微明,没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在这事上古板一个。”

“哈哈,你别?看他整日钻书里头,可一点都不呆。”

“这几日约他去坊市玩,人姑娘上来?问学,都能稳如?泰山,不想红鸾星动,能如?此积极。”

……

那便是她与许执,前世的第一次见面。

新婚礼

二月四日, 宜嫁娶。

黄昏将尽时,雨才停下。

姚府外街鞭炮声成?串,谷豆糖钱尽散, 孩子们欢快争抢。高挂的红灯笼下,人头窜动,挤着观望自街前而来一对新人。

新郎官下马, 在一众好友的挤眉弄眼里,笑着提脚, 狠踢下轿身, 给?立了丈夫的威严。

里面坐得?端正的新娘子被震地?颠了颠, 凤冠垂落的金穗流苏打了脸,随即被牵出大红轿子,跨过火盆,迈入正堂, 被引着三拜, 送入新房。

后院围着妯娌女眷,前院是一堆男宾。

宴席这才开始。

今日金吾卫统领姚顺成?的嫡子成?婚, 参宴而来的,汇集了朝廷大半数的高官。

当年姚顺成?还是卫旷身边的一个副将,跟着簇拥神瑞帝起事,后来事定功成?,得?封守卫皇城的武职。这些年无功无过, 如此关?键的职位, 也硬坐了二十余年。

席上语笑喧哗, 传杯弄盏。

宾客一半去敬为?儿娶妻的姚顺成?, 一半去敬也来贺喜的镇国公。

这边都是些在朝堂上混久的狐狸豺狼,那边却是些尚冒头的青头小子。

姚崇宪被凑上来的好友们连连灌酒, 真怕等会洞房起不来,扯过卫陵,有些眼?花道:“你之前可答应下的,我现下不能再多喝了。”

卫陵一大早就过来姚府,为?当御者。

一日下来就没坐下歇息的时候,这会又拦在姚崇宪前头,扬眉笑道:“可别为?难他了,你们要敬他酒,都我来喝。”

婚宴上常有亲友挡酒,大家都知卫陵和姚崇宪自小长大的情分?,未免过分?,不再作难新郎,转而来灌卫陵。

比及雨时笼空的雾气散去,月亮出来,堂上的蜡烛烧地?通红。

宴至末尾,卫陵与人笑闹到半夜,喝地?酩酊大醉,走路不稳。

小厮来搀扶,要带他往常住的那个厢房去。从前卫三爷来姚家玩到深夜,时常留住,因此府上专有一间房留着,平日也有丫鬟收拾。

不想被推开。

“去,去备车,我要……回?家去,不留这儿。”

镇国公府的马车已先回?去,国公夫人还留话说,等卫三爷醒了,提醒他记得?回?家。

小厮再劝,喝成?这样?可不好回?去,但一边劝一边拉,自个都差点?摔跤,实在拗不动。

这喝醉的人最没道理可讲。

最后只得?说给?主子,安排马车送回?,一路上看顾昏醉过去的人。

国公府的门房被敲醒起来,满肚怨气要撒,听闻是三爷回?来了,赶紧去接。

等阿墨赶来,将踉跄的三爷搀进?破空苑,人立即倒在榻上,闭上眼?睛。他不禁感叹,这是喝了多少,除了国公,他就没见过比三爷还能喝的。

又捧来热水,要帮着擦脸,三爷却兀自伸掌将热帕子捂在脸上,遮去神情。

半会没动下,阿墨都以为?人睡着了。

忽听到一声略微嘶哑的问:“她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好嘛,喝醉了都还惦记表姑娘。

阿墨已然习惯每晚跟三爷禀报表姑娘这一日来的踪迹,当下说起来。

其实没什么特别,这些日表姑娘忙里忙外,都为?藏香居失火的事。若说不一样?,不过是给?一人送了把伞。

“应当是即将要参与春闱的学子,穿的有些破旧,瞧起来贫寒,表姑娘看他躲雨,发?了善心?才会送伞给?他的。”

不过是件小事,但因每日无聊,这样?的小事也值得?说上一说。

阿墨并不多想,见人昏昏欲睡,才关?上门离开。

门轻合的声响,惊动烛火轻微的跃动。

躺倒床上的人半睁开眼?。

许执。

她今日遇到了的人是许执。

前世,卫陵并未注意到府上来过这样?一个人,直到听说母亲为?表妹和一人定下亲事。

那刻,他一霎迷惘,无措地?呆站许久,才让阿墨去打听那个叫许执的人。

等了近半日,才等来那些令他无端愤怒,却无处宣泄的消息。

许执,云州常安府人士,农家子出身,父母双亡,唯有一个大哥长嫂,也因穷苦的矛盾闹地?分?家。

听到此处,卫陵一拳捶落桌面。

他没料到母亲会给?表妹说这样?一个人,家境贫寒至此,凭什么娶她!

甚至不及听全接下来的话,他冲出去,到正院找母亲,却见二哥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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