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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大哥真是,大伯母说他是昏了头,五鬼神上身,偏生到你我面前充大人。”崔耀光爬窗棂偷瞄,见崔耀祖进了西厢屋,撇嘴嫌弃不已。

程子安正要问项家之事,道:“项三娘子回绝了与大哥的亲事?”

“项三娘子没回绝,是她阿娘毛氏。大哥每天睁开眼,就得见上心上人一面,去衙门当差前,必要先去蜜饯干果铺子。肯定是他将姑父受伤的事情告诉了项三娘子,被毛氏得知了,着急忙慌去寻了媒人。大伯母气得都叫胸口痛,大伯便勒令大哥不许再去见项三娘子的铺子,让他与我一起来了你家。”

崔耀光向来喜欢听八卦,直说得眉飞色舞,将崔文方氏许氏他们的腔调学得活灵活现。

“阿娘说,这结亲结的是两家人,项三娘子就算再好,这门亲事也不能应了。那毛氏势利得很,瞧她心焦火燎的,生怕慢一步,耽误了将项三娘子拿去攀高枝。”

程子安心神微凛,问道:“毛氏要拿项三娘子去攀哪个高门大户?”

崔耀光凉凉地道:“抛头露面的商户女,能攀上哪家高枝,毛氏在做梦呢。听说是项伯明的先生,替她寻了一门亲事,那人也在府学读书。虽然家贫,到底是读书人,等以后考中功名,项三娘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娘子。”

先生应当是朱先生了,不过___

“那家人穷,不一定能考中春闱,还不如大舅家呢,毛氏能那么蠢?”

崔耀光斜乜过来,故意拉长声音道:“人家读书好啊!前途无量!”

又是读书好。

程子安作为学渣,心有戚戚焉,与崔耀光一起鄙视不已。

崔耀光幽幽道:“读书不好,好似都该去死一样。阿娘经常骂我,可我乐于做个废物啊!明明阿爹也没甚出息,他却要我有出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总是不明白,人为何一定要有出息呢?没出息就不能活了吗?”

程子安意外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点头:“能活,当然能活。”

崔耀光难得有人懂,知音难寻,一下笑得跟傻子似的。

程子安没空与崔耀光谈自我,来到窗棂边,掀开条缝隙,望着外面渐渐下大的雪花。

崔耀光这时开始懂事了,一把拉下窗棂,学崔耀祖那样道:“冷得很,仔细着了凉。”

装完懂事,崔耀光咬牙道:“下雪时节,梅花正盛,富贵人家得张罗吃酒赏梅,酸读书人得赶着作诗会文了。”

程子安迎着崔耀光话里扑面而来的酸,问道:“没人邀请你去?”

崔耀光不悦道:“我才不稀得去!呵呵,那项伯明,每次都装腔作势,拾掇得人模狗样的去参加什么文会,诗会。穷酸充当有钱人,真是呸!”

项伯明会去赏梅啊!

程子安笑了笑,脑子转得飞快,对崔耀光道:“你先睡觉,我去下茅厕。”

崔耀光打了个哈欠,说了声你快些回来,便脱下衣衫钻进了被窝。

程子安来到门外,寒意凛冽,雪花如柳絮,随风飘飞。

西厢的门紧闭着,崔耀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屋里安安静静。

程子安还是避开了,沿着东边回廊来到倒座门房,轻轻敲了下门,推开门进了屋。

老张靠着熏笼正在打瞌睡,听到门响抬头看去,见到程子安进来,忙迎上前问道:“少爷可是有事?”

程子安压低声音,道:“老张,我有件事要交待你,你莫要声张。”

老张不禁愣在了那里,程子安以前淘气捣蛋,脾气却极好,成天笑呵呵。

此时的程子安神色严肃,依然圆乎乎的脸庞,竟然生出了一股凌厉之意,令老张下意识站直了,屏着气小声道:“少爷有何事交待?”

程子安道:“老张,你且听我说,不要多话。我要你拿些银子,去一趟府城”

细细交待之后,程子安强调道:“你注意些,不要露出马脚,让人知晓了身份。此事关乎重大,秦婶都不要透露。切记少说话,说多错多!”

这个时辰赶到府城,来得及出城回乡。下雪天家中牛与驴都关在牲畜棚,添加些清水草料即可。

崔素娘离开时,留了家用的银子给老张,程子安所取不多,银子的事情不用担心。

老张不知程子安究竟意欲如何,但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虽说心中有疑问,程家出了事,他生怕耽搁了,到底不敢多问。

去旁屋与秦婶含糊交代了句,急匆匆套了身厚衣衫出了门。

程子安望着飞雪的天空,深深呼出了口气。

老张与秦婶当年逃难,带着生病的庆川从北地流落到南边,能活下来一家子还没走散,这份本事不容小觑。

程子安现在没什么人用,崔耀光是愤怒别扭少年,崔耀祖就更别想了。

崔文崔武不宜出面,等着筏子递上了门,以他们的狡猾,肯定能抓住。

雪下得愈发大,中午歇息后起来,地上已蒙上白白的一层。外面冷,崔耀光想出去玩,跑出屋,见到空荡荡的村落,顿时没了劲,怏怏回了屋。

崔耀祖神色忧郁,几乎不说话,痴痴望着飞雪,陷入了老僧入定中。

崔耀光找到了乐子,不时捅一下翻书的程子安,“快看大哥,快成痴了!”

程子安头也不抬嗯了声,敷衍的态度,惹来了崔耀光的不满。

“你在看甚这般着迷?”

崔耀光凑上去一看,程子安居然在看《大周律》。

“咦,你就是要考春闱,也还早着呢!”崔耀光想嘲笑,不过见程子安的认真,赶紧忍住了。

没想到,程子安不玩闹的时候,还挺能唬人。

崔耀光想了下,道:“这玩意儿没用,阿爹与大哥都不记得律令,他们说不用学。阿爹常说,衙门断案,谁看这东西。谁有权势,谁就能赢,官身的儿孙犯了事,还能免罚呢!”

程子安仍然埋首书中,嗯了声。

在阶级决定一切的时代,谈律法就等于在说笑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律法既然存在,他看到的《大周律》还在不断修正,就表明朝廷试图对人有所约束。

至于要约束谁,程子安不去深究。他能肯定的一件事是,穷苦普通百姓头上,肯定有律法照佛之光。

崔耀光没趣,独自去一边玩了。

到了天将黑时,老张一身风雪回来了。程子安避开崔耀光与崔耀祖,问道:“如何了?”

老张赶紧回道:“少爷放心,全部办妥当了。”

程子安微松了口气,道:“辛苦了,快去灶房找秦婶,喝口热汤暖一暖。等下你不忙的时候,去库房拿坛阿爹的黄酒出来,让秦婶加姜丝,青梅蜜饯进去煮,不用另加糖。”

老张愣了下,劝道:“少爷年纪小,可不能吃酒。”

程子安说了声放心,“我不吃,拿来招待大表哥。”

老张方放心去了,晚饭时,帮着秦婶一起提着红泥小炉,食盒来到正屋。

秦婶摆好饭食,老张坐在一旁煮酒。

崔耀光闻到甜丝丝的酒味,眼睛咕噜噜转,奔上前热情地道:“老张让我来。”

老张先看了眼程子安,得到他许可之后,恭敬应是退了出去。

冬日喝热黄酒最舒适不过,平时在家中崔耀祖也会陪着崔文吃上半壶。

崔耀光尚小,崔武勉强许他吃一杯,酒虫刚被勾起来,就没了。

如今能畅快吃酒,崔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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