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你们俩小的过来,我看看你们肚子。”庄蓝对着两小孩子道。
几个人头上都顶着个大写的问号,但还是照庄蓝的话做。
庄蓝除了是他们小婶之外,还是他们的老师,他们听庄老师的话已经听成习惯了。
庄蓝看了看他们的肚子和手指甲,还有面容上像浮粉一样的皮癣,然后问道:“你们俩平时有没有肚子疼?”
余翠花在一旁补充:“他们就是时不时的叫肚子疼,平时给他们揉揉着好了。”
庄蓝继续问:“你观察过他们便便后有没虫子?或者说孩子□□周围有没有白色的小虫子。”
余翠花道:“这倒是没注意,孩子现在大了,解手都在茅坑里,没注意看。”
“你觉得有啥不对的吗?” 余翠花警惕的问道。
“二嫂,他们俩吃过打虫药吗?”庄蓝问道。
“没有,打什么虫,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肚子里面有虫?”余翠花震惊的瞪大眼。
“别担心,没你想像的那么夸张。”庄蓝笑着安慰。
就在这时,余翠花怀里的孩子开始扭动起来,她看了看天气:“弟妹不能聊了,我该回去煮饭了,爹娘他们该回来吃饭了。”
说完就带两小孩子回去了。
庄蓝也开了院门回家,找了几小时的草药也饿了,她依样画葫芦的学着升火做饭,这火还没有点燃,顾青山就回来了。
看到庄蓝就说:“我大伯说给陈国忠看病的事先缓缓,明天先汇报公社了再说,就这两天上面有人来调查他,他们不敢轻易做决定。”
庄蓝继续点着火,顾青山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活计:“我来。”
“依陈科的说法,陈国忠那病还得趁早啊,不能拖,就怕拖久了想治都没得治了。”庄蓝皱着眉道。
“一会儿去看看陈国忠情况再说,如果村里不肯出面,咱还是要救人。”庄蓝继续道,陈国忠以后是了不得的人物,雪中送碳救命之恩,这人情得赚。
“还有件事,刚刚发现大伯家的二个孩子和小润润肚子里面都有蛔虫,这样会导致孩子贫血,营养不足,发育迟缓,甚至还有其它并发症,你去给大伯说下,明天咱去市里买蛔虫药,借这个由头,顺便把陈国忠的药买了。”
她记得有材料记载,六七十年代蛔虫病盛行,这全村的大人、小孩肚子里几乎都有,只是她没有扩大了说,免得让人觉得她危言耸听。
柴火烧得很旺,很快锅里的水就烧开了。
庄蓝看屋里这点存粮想吃点干的有些难,于是拿着淘米的碗去打了些小米、豆子和红薯来煮粥,而且今天顾青山应该花销不小,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存款。
庄蓝明天去市里,还想去出版社看看,有没有赚钱的机会。
在顾青山熬粥的,庄蓝去屋子边摘了些血碧菜和四季豆,从屋子里的水缸弄了些水出来清洗的时候,心里暗暗思考着看样子是要在这个世界长期生活了,必须改变生活环境才行啊。
首先自来水得用起来,这里四处都是山丘,山上有的是泉水,想办法把水泉引下来洗衣做饭,关键是每天还能洗个热水澡,还不用费力去井里挑水,那岂不是太爽了。
……
庄蓝的厨艺完全是超前这个时代几十年的技术,随便炝炒一盘青菜,干煸一盆四季豆,起锅时芬香扑鼻,就把顾青山看得一愣一愣的。
村里面集体种植的基本以淀粉类的食物为主,而蔬菜大多是直接和稀粥一起煮着吃,几乎在农家没有谁会把菜炒着吃,一方面是还没普及这项技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油盐酱醋各种调料都短缺。
顾青山拿了个铝制饭盒单独盛了份饭菜装上,还有专门留的虾尾。
等吃完饭,顾青山把小润润又送到了大伯家,顺道说了下孩子肚子里有虫,须得买打虫药的事情和明天庄蓝也跟着一起去市里的事。
大伯没怎么思考,直接给开了一张介绍信,盖上村里的公章。
顾青山回家时天已经擦黑,叫上在院子里等着的庄蓝,两人往村西头的牲口棚走去,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走得也比较谨慎。
牲口棚住的人,身份比较敏感,村里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反正以前有坐吉普车貌似大领导的人来过,对村乡一级的干部说得语焉不详,只是让他们看管,也没具体说个啥,搞得这姓陈的父子更加神秘,久而久之村里人也不太愿意和他们来往,万一走动近了,也给扣个什么帽子,那才真的是冤枉。
顾青山虽然平常也并不刻意的避着这父子两,可总归是少让人看着为好,毕竟成天有人在背后议论长议论短的,也不怎么舒服。
牲口棚里喂的是村集体的牛、猪、羊。隔着老远就有一股畜生屎尿味儿随风一阵一阵的飘来,牲口棚的后面还有一片村里的坟地,所以这个地方是村里人最不喜欢来的地方,连小孩儿都不愿意到这里玩儿。
圈里养了六头牛,十几头黑毛猪,牛是拿来耕地的 ,猪是养着过年杀了分肉的,如果有富余,还会拿去供销社卖了给每户都分点儿钱。
牲口棚的环境很差,陈国忠住的地方是空置下来的一间石头猪圈,半开敞式,门和窗都是用楠竹蔑条编制的,也早已破旧不堪。
庄蓝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但是她知道除了陈国忠父子住在这里以外,另外还有两名不知身份戴着眼镜儿的老头儿,也艰难的生活在这里,其中有一位佝偻着的背几乎已经弯到了九十度,在这种环境里居然一住就是这么多年,这是庄蓝一个生在城市里,从没吃过苦的人难以想像的。
庄蓝心里隐隐难受,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是这场浩劫的牺牲品。
走到门口,庄蓝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把口罩递给顾青山,顾青山道:“一会儿我进去,你就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看着就好。”
“老陈在吗?”顾青山敲了下蔑条编制的门,轻轻叫了一声。
随后屋子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顾青山推开门,昏暗的屋子里一股潮湿、霉臭混和着动物排泄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由于这时已经是晚上,屋里也没有点油灯,顾青山定睛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才在石墙下面看到一张简易的单人床,顾青山走过去,只见陈国忠蜷缩着身子侧躺在上面。
顾青山蹲在床边,打开手电筒,昏暗的屋内总算是有了一点儿光亮,再次轻轻叫了一声:“老陈,老陈。”
陈国忠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又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
见到来人是顾青山,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别动,你就在床上躺着,我是来给你送点吃的。”顾青山忙说道。
说着他把铝制饭盒拿出来,又在床头不远处找到一只空碗,给他倒了过去,这期间陈国忠一直捂着嘴在咳嗽。
陈国忠的状态确实不好,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看上去已经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样子。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忙问:“你看到我家陈科了吗?他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陈科一天都没有回来,陈国忠很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陈科绝不会出去玩儿得忘了时间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这时候顾青山给自己送饭来,就更加让他担心陈科出了事,本来牲口棚这边就人迹稀少,再加上自己得了这痨病,更是没人愿意来这儿溜达,就连一同被关牲口棚的那两老小子这几个月都来往得没那么勤了,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性,这些年他对人情冷暖也看开了,这年头谁都难,他不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