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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而后,便是长达一夜之久的沉寂。

次日,池家主宅格外热闹。

撇去常年神隐的仙、神两界,六界有头有脸的角儿几乎都被谢砚之“请”了过来观礼。

不论是与他有仇的还是没仇的。

他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路过打酱油的修士都不放过,愣是把人强行掳来吃席,就只是为了营造出那浮于表面的“热闹”。

酉时一到,鸾凤齐鸣,天幕上豁然出现一辆饰着红绸的龙车。

适时,起了一阵风,漫天紫藤花瓣飘零。

众人皆骇然,常年冰封的雍州怎会有紫藤花?

有人伸手去接,那花瓣落入掌心,顷刻消失不见,正如这场自欺欺人的婚礼,一切皆虚幻。

无人知晓颜嫣刻在紫藤上的那句话:「来年花开的时候,颜嫣想要嫁给谢砚之做新娘子。」

只当谢砚之是在卖弄实力,有对此表示不屑的,亦有满脸艳羡的。

可不论旁人如何去想,谢砚之与颜嫣成亲的这一日,整个修仙界都在下紫藤花雨。

在后来的很多个年头里,时常被女修拿来当正面案例刺激自家道侣。

这一切仿佛都与颜嫣无关。

她神色麻木地与谢砚之行完礼,便被送入新房,等待谢砚之的到来。

她头上顶着绣工精致的盖头,被这满目鲜红刺得眼睛发疼。

她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嫁给了谢砚之,这场婚礼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奢华。

而今美梦已成真,却只余恨。

她听见谢砚之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不重不轻,一点一点拉近。

他不喜一切繁文缛节,这场婚礼上能省的流程他统统都给省了,这也大大减轻了颜嫣的负担。

她戴在头上的礼冠美则美矣,着实太重了些。

她想,谢砚之若再晚来一时半会儿,她怕是连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推门声响起。

颜嫣有着一瞬间的惶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她不自觉攥紧了拳。

整间屋子只有谢砚之一人的脚步声。

无人敢来闹他的洞房。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都透着不正常的诡异,热闹繁华之下,是他作茧自缚般的挣扎。

但那又怎样呢?

至少,她已是他的妻。

他有漫长的岁月可用来弥补过往的遗憾,他会用一生来扭转他们之间的宿命,他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爱……他会向她证明。

他小心翼翼,如失而复得的孩童般,慢慢掀起落在颜嫣头上的红盖头。

刺目的红终于消失在颜嫣眼前,她看见了谢砚之的脸。

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像揉碎的星光落入春水里,温柔潋滟地不可思议。

颜嫣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忍不住在心中胡思乱想,他是喝醉了吗?

若不是喝醉了,他又怎会笑得这般温柔缱绻?

谢砚之没喝醉,今日的他仍滴酒未沾,他动作轻柔地扶住颜嫣发髻上的礼冠:“重不重?”

礼冠上嵌了太多宝石,谢砚之拆取的过程不慎勾断颜嫣一缕青丝。

他懊恼地蹙起眉:“疼不疼?”

颜嫣摇头,反手扣住谢砚之正在替她卸礼冠的手。

“亲已经成了,你何时候放了小白他们?”

谢砚之身子明显僵了僵,流淌在眼眸中的温柔一扫而空。

他推开颜嫣的手,褪下外袍,往床上一躺,神色懒懒:“看心情。”

颜嫣气极:“你!”

谢砚之撩起眼帘,瞥她一眼:“我厚颜无耻?”

颜嫣冷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她摘下那顶缀满奇珍异宝的沉重礼冠,往地上一砸,从谢砚之身上跨过,也躺下了,背对他生闷气。

谢砚之听见礼冠落地时的那声响,眼皮跳了跳,声音闷闷的:“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按照规矩,应先喝合卺酒,再摘礼冠,再……

听闻此话,颜嫣只觉好笑:“你都不放人,喝什么喝?”

谢砚之再也没说话。

二人背对背,各躺各的。

桌上喜烛渐短,烛泪汩汩而流。

外面烟火升空,里面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去多久,屋外的烟火终于停了。谢砚之扭头,偷偷看了颜嫣一眼。

她小小一团蜷缩在角落里,他的影子将她牢牢包裹住,就像是依偎在了他怀里。

他心尖尖上泛起痒。

好想抱抱她,就像从前那样。

他一点一点靠近,铺满瓜子桂圆红枣的床单泛起涟漪,层层叠叠,向她涌去。

听见动静的颜嫣转身望他,满脸警惕:“你干什么?”

谢砚之动作就此止住,被她不加掩饰的防备刺痛眼。

她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他手停在半空,顿了几秒,终是收回,扯了扯嘴角,语气薄凉:“看来,那个姓白的终是留不得了。”

颜嫣又怎能任由谢砚之伤害小白?她如遭棒喝,瞬间清醒。

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被谢砚之温柔的假象蒙蔽了双眼,都快忘了,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毁掉一切她所珍视的东西。

纵是再不情愿,她仍强迫自己靠近谢砚之,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

颤声道:“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我很乖,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谢砚之心口狠狠一抽,猛地将颜嫣推开。

烛光在昏暗的婚房里跳跃,他看见了颜嫣的眼泪。

她在他面前哭过太多回,何时是真哭,何时是假哭,他一眼就能辩出。

他有些无措,嗓音发涩:“你恨我吗?”

颜嫣抹掉眼泪,笑笑:“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是我最喜欢的砚之哥哥呀,我做梦都想嫁给你做新娘子呢。”

谢砚之认真端视她的脸:“你说谎。”

颜嫣仍在笑,眼泪不停往下流:“我才没有说谎,我最喜欢的人明明就是你。”

她越是这样说,谢砚之心里越是难受,就像有人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发自本能地伸出手,想帮她擦干眼泪,却越擦越多,她的眼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谢砚之握住帕子的手在轻颤,他是真有些慌了,却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拥住她。

他知道,她在他身边会枯萎会褪色,可他不会放手,永远都不。

除非是死。

颜嫣仍在哭,悄无声息且汹涌。

埋在谢砚之颈窝的脑袋一颤一颤,泪水早已濡湿一片。

谢砚之被她哭得心都乱了,轻轻拍打着她背脊:“你,你……别哭了。”

“我会放了他们,马上就去放了他们……”

最后一个字尚未溢出唇齿,谢砚之忽觉后颈一痛。

他浑身僵硬,瞳孔倏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颜嫣:“阿颜,你……”

颜嫣勾了勾唇角,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谢砚之后颈某个穴位上的簪子。

缓缓吁出一口浊气,终于得手了。

她才不会再信谢砚之这种狗男人的话。

靠人终不如靠己,还好她早有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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