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门虚掩着,江蓠料里面已经批完了功课,也没喊人,掏出罐子走进屋插上门,忽听右边传来紧张的一声:
“止步!”
不叫倒好,江蓠听到薛湛的声音,一个箭步朝茶室冲去,“怎么回事——”
余光恰见榻上放着件袍子,步子险险地刹住了。
屏风后的薛湛正系着外袍腰带,听见她进屋,下意识抽出一只手捂住微敞的领口,夕光透窗照来,雪白的丝绸泛起彤光,连脖颈和侧脸也染上了一点红晕。
“对不住,对不住……”
江蓠连声抱歉,怕他尴尬,好心劝他:“我以前进考场都不知道脱光多少次了,你这算什么,千万别介意。”
她又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得理直气壮:“你一喊,我还以为有刺客。”
薛湛伸臂扯过榻上的袍子,看人影还站在屏风前,好像非要得到他的回应才肯走,只得小心翼翼地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咳了一声,“这罐子拎着重,你快放桌上吧。方才学生打翻了茶壶,水洒了我一身,我换件新的。”
她这才想起那几个学生衣服也是湿的,后知后觉地“哦”了一下,跑去桌边揭开盖子,“这是我府上炒的零嘴,偏甜口,正好给白露带点儿,她要是吃不惯,你就分给学生。”
薛湛抿着唇,心想她怎么像只猫儿一样,让她别过来,她偏过来瞧瞧。早知道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应该把门锁上,换了衣裳梳了头再见她。
他眨眼间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从屏风后举步出来,又是端端正正的一个人了,唇角扬起和煦的笑:“那我就替白露多谢你了。”
因楚青崖早就被皇室除名在外,两人也不讲究辈分,江蓠从罐子里摸了一小块花生酥,卡嚓卡嚓地嚼着,把嗓音压低了些:
“你派去暗道里的那两位高手,可有新消息了?”
“昨日南越人来打扫牢房,把用了几年的毯子和陶罐一概带走,还给了顿丰盛的饭菜,王总管问他们缘故,得知明日要取最后一次血,然后斩草除根。”薛湛坐在桌后,沏了两杯热茶,“我同祭酒告了假,把明早的课推了,今晚四更带人去那儿守着。请你过来是想问问,楚阁老可往家送了信,不能说的不必同我说,只说与这件事有关联的。”
江蓠叹了口气,“他忙得很,往家送什么信?只听说他抛下军队提前返京了。不过我问了与刑部交接的缁衣卫,京城的南越人共有十五六个,大多是苏伦部的,定期在城南集会,干江那儿也有至少两个。上次王总管给了两个名字,我就让他们去打听,假扮王总管的诃士黎——也就是桂堂主秋兴满,是他们的首领,以前在苏伦部王宫做禁卫。‘木察’是苏伦部王族的姓氏,看来那女人就是为了报灭族之仇才假扮大长公主。”
他点了点头,“果然如此。我三堂叔在中军都督府任职,被陛下点了总兵,和楚阁老同去干江削藩,他急奏朝廷叛军出了内奸,是个南越人,阵前射杀了齐王世子,箭上挂了块玉。依信中描述,那玉倒与我们在慧光寺地下看到的平安扣一样,是世子从小戴着的。我上个月去暗道的时候,没有再见到它。”
江蓠最近一门心思做学问,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听到齐王世子已死,震惊道:“这么说来,那南越女人同齐王生了个儿子,还把大长公主殿下给你弟弟的玉佩顺手送给自己儿子了?”
薛湛揉了揉太阳穴,“我根本没什么弟弟。看到那块玉和干江邸店的回条放在一起,我就起了疑心,你离京时,我进祖坟掘墓看过,棺材里装的全是石头,也没有玉作陪葬。当年我母亲没怀孕,木察音生的孩子抱给齐王养了,所以她对外说是死胎。景仁元年六月,先帝新登基,召各路王侯进京朝觐,令大长公主在京郊迎接诸兄弟,就是那时私会齐王,世子过了年九岁,算算生日,时间对得上。所以父亲总盯着帐顶的玉看,是发现她手上有一块刻着干江风景的,他知道这女人用我母亲的名义取了府里的玉料,雕了玉佩,后来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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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给夫人一个惊喜,她一定想我了嘿嘿!
薛教授:突然感觉小舅妈把我当兄弟……
春考是我编的,古代都是一级级考上来,没有直通车。
第85章 白云居
侯府的秘密骇人听闻,江蓠感慨一瞬,又思量道:“若是那南越女人叫手下杀了自己儿子,她为何要这样做?”
薛湛也不确定,轻轻摇头。
她想了片刻无果,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令仪,你说你掘过墓?”
“惭愧。”
“这个难吗?”
薛湛道:“倒是不难,人手够了,用不到半个时辰。只是要有师傅在场念经,还需带着纸钱等物祭奠,这样能使亡者魂魄不受惊扰。”
“你请的师傅还在吗?”江蓠下定决心。
他的眼神带了一丝疑问,她解释道:“王总管不是说,我夫君的生母身上有金铃铛嘛,正好你挖过,熟悉开棺仪式,我想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这个是有必要的,因为……”
江蓠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原因,正打算编个话,听他问:“你可与楚阁老说了?”
他又不在家,她怎么说?
她垂眸望着杯中茶水,坚定道:“我也是在帮他查案,若没有七分把握,是不会做此决定的。事不宜迟,你看今晚能不能凑齐做仪式的人?另外再带个仵作。缁衣卫这边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别拦着。”
到底是谁,在她母亲死前来过小院?
这个问题在心中盘桓数月,她一定要确认下来。
“你明日要考试,今晚不宜太累。”
她摆摆手:“只要按时到考场就行,我都练了这么多年,还在乎多读一晚上书?”
“……好。”
薛湛应下的事,就能做到。江蓠在饭堂用过清粥小菜,等了半个时辰,马车就在国子监后门备好了。车夫请她上来坐,薛白露已经在里面,两个姑娘聊了会儿天,兴致勃勃地说起明日辰时开始的春考,一个满眼崇拜,一个胸有成竹。
“岘玉姐姐,你要是参加会试,肯定就是从古至今第一个女进士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江蓠不由好笑:“还有一个月呢,谁知道顺不顺利。我都担心考完春考,上头不批我的名额。”
薛白露比她还有信心:“你的监照盖了玉玺,要是礼部把国子监交去的名单退回来,就让楚阁老再同陛下说一声,谁敢反对!他要是不说,我就让哥哥去说,礼部尚书最喜欢他了,听说还想把女儿塞给他。”
“怎么好麻烦他,他帮了我那么多,已经足够了。”
薛白露目光炯炯:“反正你必须去考,给我们女学生争气!你簪花游街的时候就让我骑马跟在你后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想想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江蓠真的顺着她描绘的情景遐想了起来,“我小时候倒是和我娘说过,若有一天能替自己考中进士,就在城里修个五进院子的进士第,门前树个牌坊,要三间四柱五楼三重檐,正面刻斗大的字,图案雕得越花哨越好。我可想要一座牌坊了!”
薛白露拉着她的手,热情澎湃,“我叫我们家的工匠给你做,做得比我哥的那个牌坊还漂亮!你能不能在牌坊上把我的名字也加上去,就写我是你的知己好友之类的……”
马车走到国子监正门,一个含笑的声音从帘外飘进来:“人家考进士,关你什么事。书也没背,功课也没做,就在这里叽叽喳喳。”
薛白露一个头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