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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昀一下愣住了。
辛榕起身离开了车,走回一群朋友之间。前方路口的信号灯正好转绿,他们一行人快步过了街,谁也没有再回头看。
邵承昀独自坐在车里,风从副驾那侧的窗口涌进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突然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因为不慎碰到了喇叭的部位,空旷的街上回荡起一声仿佛呜咽般的长鸣,又在风中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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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昀并不知道,昨天辛榕离开酒店房间以后,没有立刻回校。而是拐进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在无人的楼梯间里独自坐了很久。
自从婚约结束到现在快一年了,这期间邵承昀也为辛榕做过很多事,有些是深思熟虑的,有些是莽撞衝动的,甚至衝动得不像是邵承昀该有的举动。但这背后的动因都是出于感情,辛榕能感受到,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与他复合。
他们之间并非爱不爱的问题,而是各种现实差异带来的隐忧。
辛榕也为此认真地做过自我剖析,觉得以自己的性情,未必适合做邵承昀的枕边人。
他们有年龄的差异、家世背景的差异,生活阅历的差异,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辛榕都不像是适合邵承昀的伴侣。
更糟糕的是,辛榕还有不肯放弃的自尊心。
在婚姻即将解体前,邵承昀说过类似于要包养他的话,辛榕一直忘不掉。而他自己明明很缺钱,却没有拿走那张意味着感情不纯粹的银行卡。
这些举动在外人看来大概都是无意义且幼稚的执拗。
辛榕确信自己做不好那种乖顺又体贴的年下恋人。就算他那么喜欢邵承昀,刚才听到邵承昀在房间里说出“他们都没有我这样爱你”,辛榕整个人几乎抑製不住地发抖。
爱这个字,对他们而言都太特别了,辛榕当然清楚它的分量。
可是一旦冷静下来,一想到邵承昀说出那个“不放”的回答,以及描述白辉与周朗夜分开时说的“他比你惨”,辛榕的心又一下冷了。
辛榕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也不会那么执着于天长地久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和邵承昀之间始终有许多问题,而且他们会始终处在不同的人生阶段。辛榕就算再奋进再努力,也永远不会拥有像邵承昀那样的地位和财富。
邵承昀天生带有一种威慑感,能够成为决策者,同时承担极大的压力,也会吸引他人的投诚和爱慕。
这里面毫无疑问也包括辛榕。
可是刚才他们在房间里的那段对话,又把辛榕内心深处最恐惧也最担忧的一点给激发出来了。
谁都不无法保证一对恋人永远相爱厮守。如果有一天因为某些矛盾分歧,辛榕还想离开,邵承昀会用什么方法对待他?
辛榕在消防通道里坐足了30分钟,没有得出任何答案。最后拖着一具无比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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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榕的退缩如此明显,甚至说出了“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样的话,邵承昀也被他吓到了。
隔天回国的飞机,邵承昀直接没去机场,甚至没有把机票改签至某个具体日期,而是继续在酒店住了下来。
辛榕这学期的课程排得很满,作息也较为规律,基本每晚都要去图书馆。
邵承昀去那里等过他两个晚上,然而辛榕没有出来见他,只是发信息让邵承昀按计划回国,自己需要时间冷静。
邵承昀毕竟是感情经历更丰富的一方,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任其搁置下来,如果再加上路易斯的穷追猛打,这就成了内忧外患的局面。辛榕恐怕真要追不回来了。
他尝试去图书馆等待辛榕的第三天晚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邵承昀本来站在距离图书馆大门十几米远的一片草坪上,由于下雨的缘故,他不得已走到了门前的长檐下避雨。
由于他近来每晚都出现,高大英俊的外型很引人注目,已有不少进出图书馆的同学见过他,经过他身边时会掩着嘴发出小声的议论。
邵承昀并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性格,就算是等人,也只是不声不响地等上一段时间。如果辛榕发信息让他走,他就会在收到信息的几分钟后离开。
这晚的情况也不例外,只是辛榕没发信息,直接打了电话给他。
辛榕的语气是温和的,态度却一点没变,让他回宾馆休息,还问他要不要伞。
雨势仍未变缓,打在玻璃屋檐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嘈杂声响。
邵承昀本来打算等雨停了再走,但是辛榕来了电话,他不想让对方感到困扰,就说,“不用伞,我马上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以后,邵承昀顶着雨走了近20分钟的路回到酒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冷透了。手机也因为长时间浸水的缘故,变得难以使用。
邵承昀脱了衣服,进浴室衝了个澡,洗完以后却感觉身体和意识更加昏沉。
他尝试重启手机,然而系统毫无反应,所有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都无法读取。最后邵承昀把手机扔在地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心情直接躺在了床上。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隔天上午也不知具体什么时间,连续响起的敲门声逐渐将他叫醒。
邵承昀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嗓子疼得连吞咽唾液都很困难,头痛欲裂间听到辛榕的声音传来,他这才恢復了一点精神,抓了件浴袍套在身上,下床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