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所求 第266
人刚跨进门槛，一抬眸看见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她就懵了。赵柯也刚坐下，在拿纸擦桌子，见她来了，垂下眼皮把位置对面桌面也擦了几下，“是不是看见我在，就不打算让老板做你生意了？”他倒是淡定得很。周冉面不改色看过去，人也走进去了，“说得好像我很怕你似的。”“希望你没有。”赵柯擦完桌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来坐，周冉也没扭捏，径直在他对面坐下了。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单，冲里头煮面的老板喊：“老板，一碗三鲜面。”“好嘞，稍等。”老板的普通话夹杂着当地口音，有些滑稽，但是赵柯就坐在她对面，周冉连有趣都感觉不到。她问赵柯：“你们公司项目这么多，怎么还想来分这一杯羹？”赵柯倒茶，一边回答她：“谁会嫌自己赚的钱多？”周冉低着头，视线落在他洁白的衬衫袖口。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两人年纪都不算大，换女朋友就像换鞋那么快的赵少声名在外，是个花花公子。穿着黑色polo衫，开着跑车带女孩招摇过市。如今再看他，褪去了年轻时的轻浮，那张成熟的脸上除了岁月赋予的老道，就剩下暗藏在波澜不惊眸色底下的隐忍。周冉一时失了神，直到老板把两碗面端出来。赵柯随和，见老板好客，有和他们这些外地人聊几句的趋势，他也没有吝啬跟人搭讪几句。周冉今晚些许沉默，在老板眼中是斯文又美丽的漂亮姑娘。老板大概也以为她是赵柯的女朋友，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对赵柯说：“你和你女朋友很配，她很漂亮哦。”周冉拿筷子的手僵了一下，却在下一秒听赵柯说：“她都把我甩了，还配什么？”“……”她想争辩两句什么，又觉得好像争辩不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后来他又跟老板聊了些什么，周冉也都安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两人面吃完，一同走出面馆。这里的小餐馆，门口都有一道高高的门槛，周冉跨出去的时候估计是没习惯，差点被绊倒，赵柯手快扶牢了她：“小心点。”周冉脸颊热热的，小声道了声谢。赵柯听了笑笑。他站在面馆门口点了根烟，缓步跟上周冉，“我女儿想谢谢你，但一直没机会。” 觊觎他女儿周冉没看他，“不用了，小事情而已。”“明明可以亲手拿给她，偏要寄到我公司。”赵柯眯眼徐徐吐着白烟，勾唇淡笑：“就这么见不得我？”他说了这话，周冉停下脚步，深深呼了口气才回答他：“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你觉得我女儿对你来说是个麻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冉微拧起眉，两条细长的柳叶眉有说不出的风情，哪怕是这会儿她跟他讲道理的时候：“前段时间我们见面的次数超过了我的接受底线，我觉得不应该那样，所以就不打算再见你了。”赵柯抽着烟，点着头。但是很显然，周冉的说法他并没有认可。周冉也看出他的敷衍，“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情可以硬性制止，再说……”“交男朋友了。”“……什么？”他冷不丁说了这话，而且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这让周冉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半晌，她笑了笑，“有这回事。”赵柯这回和她对视，从那双看似清明却只知道自欺欺人的眼睛里看出她并不是在撒谎，他又笑了一声：“圈子就这么大，你的事儿我也总能听人说几句。”周冉也不甘示弱：“打听到什么了？”“大学教授，年轻有为，长相英俊，财富自由。”赵柯眯起眼睛又抽了口烟：“原生家庭也挺好，很适合你。”周冉惊了一下。
他能在她面前夸别的男人，这倒是周冉没想到的。不知怎么脑子一抽，竟顺着他的话：“确实很好，和他相处也很自在。”赵柯点点头：“好，比跟我在一起好，那就好。”说完，他转身，和先前一样缓慢慵懒的步调往招待所走。夜色里，周冉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心头说不出的酸涩滋味。第二天是周六。赵柯昨晚没回去，琳琅找爸爸，小性子上来了，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而且董诗茵和朋友去了国外玩，家里就一个李婶，正好给了琳琅要去找爸爸的理由。赵柯对孩子没有那么苛刻，周六琳琅不用上早教班，赵柯就让司机去把她和李婶一同接了过来。考察团周六也有会要开，琳琅下午到招待所的时候，还见不到爸爸。但周围的一切新鲜事物都让她感到欢喜，拉着李婶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好像很喜欢这地方。那会议就像老大娘的裹脚布，周冉这个叛逆的人中途找理由出来透气，人刚站在走廊的栏杆前，就看见李婶带着琳琅在抓蝴蝶。她有点震惊，赵柯女儿怎么来了？晚上，考察团的代表被安排进了一个农家乐，就是几年前宁筱和许征来过的那家农家乐。老板那两个皮肤黝黑的女儿都已经大学毕业并且结婚了，小妹去了宁城工作，大姐则留在家里帮忙父母打理农家乐。周冉戴着草帽去挖土豆，一边跟大姐聊天。嘴里喊着大姐，其实人家比她小很多岁，当地人显老，看起来比她大。“你这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要当妈妈了，好羡慕你。”周冉就爱说实话，每次看见人家孕妇，都忍不住要说羡慕，主要是她那几个姐妹家的小孩儿太可爱了，她太想拥有了。大姐皮肤黑，笑起来就露出雪白的牙齿：“快六个月了，双胞胎，我这种情况多半都得早产。”周冉点着头，似懂非懂的：“哦，那你要注意着点。”琳琅在木门那头探着小脑袋看周冉，俩小手扒着门框。先前就好像看见冉冉阿姨了，又不确定是她，这下确定了，琳琅心里有点儿开心。但是也有点儿不开心。冉冉阿姨一定不喜欢我，要是喜欢我，为什么都不亲手把芭比送给我。为了这个事情，琳琅计较了好久。原本她是打算收到芭比的时候请冉冉阿姨吃冰激凌的，在小朋友心里，请谁吃冰激凌那一定是最高待遇。琳琅在那偷听冉冉阿姨和别人讲话，想过去找她，又要保持矜持。纠结了半天，脚底下没踩稳，一跟头栽进了，门口的泥土里。琳琅和大姐听到动静一起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孩儿掉土里了，滑稽又好玩儿。两人一起笑起来。笑着笑着周冉就认出来了：“琳琅？”她摘下草帽站起来，琳琅已经开始哇哇大哭了：“冉冉阿姨，笑我，哇——”“没笑，没笑！”周冉边说没笑，边笑着过去把她抱起来：“哎呀哎呀，怎么回事呀，天上的仙女儿怎么掉土里啦？”说她是仙女儿，她立马破涕为笑：“哈哈，我不小心。”“哦，真的是不小心吗？不是那块土故意让你摔倒的？我们把它铲了好不好？”“不要不要，不是它的错。”琳琅俩小手搂着周冉脖子，不好意思的吐舌头：“是我自己，摔了，它也疼。”两人说着如此幼稚的对话，赵柯早就走到她们身后了。“冉冉阿姨，你不喜欢我。”想起那件事，小家伙还是不开心，手也拉下来背在身后，不抱她。周冉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讨好的问她：“乖乖，要不要和阿姨一起挖土豆？”“不要挖土豆！”“为什么呀？土豆多好吃呀！”“静姝，喜欢吃土豆！”琳琅觉得静姝凶，所以静姝喜欢的，她才不要喜欢。周冉听了就笑，捏她鼻子：“你好小气哦，你怎么能因为静姝而迁就土豆呢，土豆好无辜的。”琳琅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好吧，我就今天，挖一下，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