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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故事

 

我的眼睛一片血红。那是一双红鞋,就是一双红色绣花鞋,鞋上面还有一个玉镯。老人的泪流淌下来。我一直以为老人眼睛是干枯的泉眼,看来我错了。10汀江从北村村子外面无声无息地流过,鬼坑的那条小溪就是流进汀江的。一拐弯有一口深潭。潭水是墨绿色的。肖青萍经常来到潭边,用墨绿色的水洗她手上的那个玉镯。和王长庚成亲后,她想把玉镯摘下来,可她没有。她只是经常来这里用清澈的潭水洗她的玉镯。玉镯好像蒙上了污垢。我想象不出当时的肖青萍在洗玉镯时,眼中有没有泪水,是否泪水也滴在了玉镯上面。但我明白,玉镯是她心上人送给她的定婚信物。在那个年代,有许多人一结婚就参加了红军。肖青萍也是如此,她一结婚就和丈夫一起参加了红军。丈夫离开她和主力红军走了,她留了下来。她希望自己能追上主力红军,追上丈夫,可没有,在他们分开时,她把另一个玉镯给了丈夫。她相信他会凭着玉镯来找她母子。肖青萍的玉镯如今在杨三清手里。11初夏的风无拘无束。王长庚感到了危险。他听说红军好像又打回来了。邻近乡村的还乡团被红军收拾过。他惶惶不可终日,决定到县城自己的大儿子那里去躲躲。肖青萍拒绝和他去县城。肖青萍把自己反锁在了西厢房里。王长庚在门外哀求她一起走,她说:“我不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长庚无奈地长叹一声:“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只好撇下肖青萍带着其它家眷走了。在关键的时候,他还是保命重要。就在他走的那天晚上,游击队袭击了北村。游击队进入王家大院时,王家大院空空荡荡的,游击队在西厢房找到了大腹便便的肖青萍。看到游击队,肖青萍心里十分激动,但是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好在游击队里没有人认识她。如果不是肚子大了,或许她会跟游击队跑。她对游击队长说:“你们跟我来。”游击队长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这个大肚婆。他带人跟她来到了王家的大厅里。肖青萍从大厅左边的第五块砖往里数到了十,就说:“把这块砖撬开。”游击队挖开了那块厚重的地板砖,一个铁箱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游击队长打开了铁箱子,他们的目光被黄澄澄的金条照亮了。他们满载而去。临走时,游击队长对肖青萍说:“你叫什么名字?”肖青萍说:“我没有名字。”游击队长说:“我们会记住你的!”游击队就风一般来风一般去了。肖青萍十分失落。游击队刚走,她就感到了疼痛。她朝黑嫂家摸去。说来也巧,黑嫂也开始了阵痛。两个女人在黑嫂家生下了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就是杨三清。杨三清收起了那盒子。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了一生也没等来,却把我等来了。我知道了,他是在等他的亲生父亲来找他,可他没有等到,或许他的亲生父亲已经死在长征路上了,或许后来成了将军把他和母亲遗忘了,或许他来找过没找到。我后来一直在找一些资料,也没有找到有关肖青萍丈夫的记录。杨三清在陆定一回闽西老区找儿子的时候,他想去找陆定一,让他帮助自己找亲生父亲,可他没去。杨三清告诉我他埋葬在内心一生的秘密之后,他说:“我时日无多了,应该让我儿子为我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了。”肖青萍当时也是放在一副上好的樟木棺材里入葬的。是王长庚把她葬下的。王长庚在不久之后又举家回到了北村。王长庚一踏进王家大院,就看到肖青萍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凳上给孩子喂奶。他走过去,一看是个男孩。他抱起了孩子。他说:“就叫他逃红吧。”阳光惨白。他把王逃红举过头顶,王逃红笑了一声,射出一泡尿,那泡尿在阳光下闪亮地射进王长庚咧开的嘴巴。王长庚又开始大办宴席。在他大办宴席的那个晚上,肖青萍把王逃红交给了一个老妈妈,就偷偷地穿上了那双红鞋,把自己打扮得齐齐整整后悄悄地溜出了王家大院的后门,朝汀江边上摸去。她跌跌撞撞往汀江边上摸去的过程其实就是她一生的过程。她跳下深潭的时候,天很黑,远处传来爆竹声,那是王家大院喜庆的鞭炮声。我一直不解的是,肖青萍为什么要选择自尽?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使命。或者是别的什么?肖青萍的尸体在潭水中浮起来,被一个打鱼的人发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打鱼的人捞起了肖青萍,他一看是王家的少奶奶,就飞快地往王家奔去。肖青萍死了。因为她是短命死的,死后不能把尸体抬进村,王长庚就在衬外搭了一个草蓬,把肖青萍的尸体放在草蓬里等待人葬。王长庚的脸色阳光一样惨白,他让那个家丁看护肖青萍的尸体。那个被肖青萍骂成狗的家丁脸上有种莫测的笑容,其实他心里恨死了肖青萍。因为他头天晚上喝多了酒,他竟然在草蓬外睡着了。他一觉醒来,发现肖青萍脚上的那双红鞋不翼而飞。王长庚给肖青萍打造了一口上好的樟木棺材把她厚葬了。让我震撼的是,肖青萍留在王家的孩子,其实应该是黑嫂的孩子。那个叫王逃红的人,在他长大成人后,经历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在王长庚被一颗子弹洞穿脑壳被镇压之后,王逃红就陷入了黑暗。文革时,他被打斗得实在熬不下去,也沉潭自尽了。作为他的亲生父母和杨三清又是怎样的感受。北村的往事让我从肖青萍开始,又无法从肖青萍结束。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问杨三清,那就是当初在鬼坑草丛里忍耐了一天的孩子是谁,因为那肯定不是杨三清。而一定确有其人,是那人把事实告诉了杨三清的。我了解事实的真相之后,匆匆离开了北村。北村的乡亲们送我到村口,像送走了一个过客,匆匆的过客。从他们质朴的目光中我感到了温暖。他们会在任何时候接纳我,而我却是一个过客。我弟弟没有来送我。我十分清楚他离婚的事是铁定了的,他不会改变,哪怕我弟媳在鬼坑上吊他也会无动于衷。我父亲在我走之前也好像看破了什么:“由他去了。”走之前,我想让杨三清老人把红鞋送给我,那是他亲生母亲结婚时穿过的红鞋,也是他亲生母亲赴死时穿过的红鞋。我没敢开口。尽管世事有了许多改变,我还是相信世间有种真正坚贞的东西存在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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