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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浮云卿轻笑,“不是就好。”

因着要到温泉来,故而敬亭颐与她都换上了木屐。不过她的木屐早脱在了外面,而敬亭颐却还穿着那双木屐,单膝跪在滑腻的温泉池旁。

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这代表,但凡慌神,他就会重心不稳,滑到温泉里去。

敬亭颐低着头,不敢窥眼前一池春色。

“臣失礼逾矩,这就走。”

言讫正想起身,却猛地被浮云卿抓住衣领,借着力,把他整个人都带到池内。

“扑通——”

池内溅起水花,敬亭颐慌乱无措地搂紧浮云卿的腰,而浮云卿却笑得张扬肆意。

谁家的情郎,都不如她的情郎好。

说什么都依着她,做什么都依着她。

他不是她讨厌的前朝人,好上加好。

敬亭颐挣扎地想往池边走,可身上挂着浮云卿,无论如何也走不了。

浮云卿说急什么,拨开敬亭颐脸侧凌乱的发丝,环着他的脖颈,慢慢贴紧。

“敬先生,我想亲亲你。”

她很喜欢他。

素妆阿姊说,喜欢不止要拥抱,还要亲吻。

她抬起充满雾气的眸,将嫣红的唇凑上去,期待他们之间的第一个亲吻。

唇瓣愈贴愈近,在两瓣唇仅距半指时,敬亭颐侧过了脸。

这也是他,第一次拒绝浮云卿。

四十九:求哄

◎不动脑筋的臭男人。◎

兴许心一慌, 人就会不自主地说起胡话来。

“变法会在各州郡掀起风波,所以归少川与朝官做交易也正常。请仙这等玄乎的事,信则有, 不信则无。兔演巷道湫窄,常刮起穿堂风, 或说‘妖风’。其实这些,都很正常。”敬亭颐侧眸,眼神胡乱瞥着,没有聚焦。

浮云卿愣愣地点头, “我知道。”

“但是, ”她说,“为什么不亲我呢?”

敬亭颐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不合时宜。”

他不敢看浮云卿的脸。不消说,她的脸定是皱在一起,正用那双雾气腾腾的眸望着他。

“你不喜欢我吗?”浮云卿强硬地掰正他的脸, “素妆阿姊说, 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亲吻。敬先生,你不喜欢我吗?”

敬亭颐罕见地沉默着。

接受她的亲吻,代表后面都要以不是前朝人的身份,与她相处,代表要说更多谎言,去弥补过往话语里的漏洞。

代表他在浮云卿心里,是清朗温润的教书先生, 是纵容宠溺的驸马都尉, 是与她讨厌的人事从不挂钩的, 温顺的臣子。

然而这些形象, 都不是他。

他是阴暗的,扭曲的,四分五裂的。而她喜欢的是,他刻意拼凑好的自己,不是原本的他。

接受她的亲吻,代表他从未欺骗过她,代表许多腌臜事与他无关。

然而他的确欺骗了她,过去现在将来,他都要欺骗她。他手里不干净,将来罪孽会更深重。

这些她都不知。

敬亭颐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我们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好吗?”

浮云卿眉头锁得更紧,眸藏僝僽,不解问:“你觉得我着急是么,你觉得我急不可耐是么。”

话落,松开手,踅到池边,失望地低喃道:“你一定是觉得我不矜持罢。”

她长那么大,第一次喜欢人。过往道路坦荡通顺,走得顺利,故而没经过几道坎。眼下遇见道坎,本以为能翻过,哪知那坎越升越高,直接断了她越过的念头。

倘若对她无感,为甚要顺她的意成婚,为甚要顺她的意喂嬭,为甚从不拒绝她的主动。

敬亭颐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抛出的问题,他一句都无法回应。

他喜欢她,甚至爱她。跋山涉水,韬光养晦,他背着沉重的担子喜欢她,爱她。

但理智警告他,不能说出由来已久的爱,不能说出扎根深厚的喜欢。

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我爱你,但我不能爱你。

他不能爱她。

敬亭颐走上前,想再拥着那搦腰肢,好好解释安慰一番,就像他之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叵奈他刚一动,浮云卿就害怕地往后退着。

浮云卿双手捂在胸前,氤氲朦胧的白雾挡在二人中间,像一把锋利的剑,斩断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氛围。

“不说,就是默认了。”

浮云卿鼻腔发酸,眼眶里渐渐蓄了一泡泪。可她不愿示弱,硬生生地将泪逼退回去。

敬亭颐这厮,天生长就一张巧嘴,能把枯萎的花说活,能把硬心肠的人劝服。因此只要他想,在任何场合,都能靠这张嘴混得风生水起。

可眼下他却憋着气,半句话不肯说。

这不是默认还是什么。

浮云卿忽地有些气恼。气他这方面敢做不敢当,恼他明明看出自己生气,还不赶紧来哄。

她往后退,那是小娘子矜持的心情作祟。他倒理解她,当真呆在原地不动。

但谁要他这时去理解她了?

他就该学学话本子里那霸道纨绔,摁着她的脑袋,胡乱亲吻一通。

那样做的话,她也不至于又气又恼。

“夜间天凉,您早些回去。”敬亭颐温吞道。

言讫,顺着池边的台阶走到池子上面。他浑身被温泉水打湿,劲瘦有力的身形尽显。

弯了弯腰,将那篓衣裳手巾,搁在她身旁。

浮云卿最后的自尊,被他亲手碾碎。

明明温泉水热得她额间冒汗,可她却仍止不住地发抖。

“走,赶紧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着胡乱抓起一条手巾,往他那处扔,焦眉苦脸地撚他出去。

敬亭颐捡起那条手巾,什么都没说。临走前,轻轻合上门栅。

冷风拂过,吹得浮云卿身子直打哆嗦。

今晚为甚会发展成这个鬼模样,明明她想象中的是,这会儿敬亭颐该环着她的腰,狠狠欺负她才对。

她故意提要泡温泉,故意光着身唤他进来,故意拉他下水,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的意图么?

浮云卿麻利地穿好衣裳,唤来侧犯尾犯给她擦头发。

侧犯睇见她满脸不悦,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您跟驸马之间是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方才驸马交代院里,说今晚他不歇在您屋里,要回信天游那院里住。”

“他还要回去?”浮云卿撅起嘴,“该他说话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噢,怎么的,见了你就不哑巴了?”

倏地想起,自个儿刚刚怒斥,再也不想见到他。

她的气话,他倒真听进了心里。

一时哭笑不得,卧在宽敞的拔步床里。床榻空落落的,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吹了灯,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枕过的枕头,他盖过的被衾,都没拿走,静静地偎着她,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

这算是吵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

浮云卿捱不住念他的心思,再三翻身,终于做了个决定。

她把自己的枕头,换成他的枕头。把他盖过的被衾捞来,盖在自己身上。被他的气息紧紧包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静下心来思考。

就像小鸟筑巢那样,衔来喜爱的物件,垒成四面不透风的墙,垒成结实的窝。

她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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