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只听浮云卿一句话,他便破解了‘归隐录’的身份。
也许把撰写者的身份与浮云卿一说,她会满心惊讶地说不信。
这厢浮云卿埋头书海,挑拣得认真,一时并未察觉身边有道脚步飞快踅来。
“呔!”
有双手“啪”地拍到浮云卿肩头,浮云卿登时吓得浑身一抖,手里拿着的一册话本子“啪嗒”落到地面。
那道身影弯腰捡起话本子,念着封皮上的字,“《西窗再记》,‘归隐录’撰。”
“小六,原来你也在看‘归隐录’的书。”
浮云卿见对面那位小娘子掀开帷帽帘,朝自个儿绽放出一个得逞的笑。
正是荣缓缓。
浮云卿劫后余生地叹口气,“原来是你。坏心眼的小娘子,难道跑一趟,是专程来吓我的?”
缓缓笑着说哪里有,“我也在看《西窗再记》,只是觉得此书甚是无趣。”
浮云卿立即臊眉耷眼地辩驳,“那约莫是你眼光太挑,若是归隐录的话本子,你都看不下去。那你可得有一阵时日,没乐趣能找了。”
缓缓欸了声,不以为然地问道:“归隐录真写的这么好吗?”
浮云卿说当然,“你既然问,那我就认真地给你说道说道,归隐录的好。其一,话本子讲的多是……”
“公主,天色已晚,我们该准备回去了。”
敬亭颐走上前来,打断了浮云卿的话。
浮云卿瞥眼外面的天,果真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辰。
她握着缓缓的手,“时间紧,等哪日再见,我再跟你好好讲讲。”
言讫就转了身,然而刚朝敬亭颐那方走了几步,便听缓缓开口说道:“敬先生也在呀,真是巧。前几日我与素妆阿姊见面说话,她提及,那日在相国寺见你与卓先生买笔,也是如今日这般,时间紧,来不及细说,只说改日再聚。如今的场面,跟那日真是相似。”
浮云卿停住脚,勾起的嘴角渐渐撇了下去,“那日敬先生与卓先生一同出现在相国寺?”
缓缓没发觉她的异常,没心眼地点头说是,“当时素妆阿姊与归小官人正走着,恰巧碰上卓先生问路。”
浮云卿镇镇慌乱的心神,又问:“那日,是哪一日?”
缓缓笑她忘性大,“真忘了?哎唷,就是你去二公主府喝得烂醉那日。你忘啦,次日醒来后,你还给我写了封信,尽数自个儿的丑态呢。”
解释罢,方后知后觉地发现,浮云卿与敬亭颐俩人,皆一脸凝重。
浮云卿摁下慌乱如麻的心思,强撑精神说好,“缓缓,改日再聚。”
言讫不等缓缓回应,便快步走出陈家话本坊,气冲冲地登上金车。
车夫窥见她变了脸色,不敢多问,只能勒紧缰绳,赶忙远离这处。
车内,敬亭颐觑着浮云卿阴沉的脸,不知要怎么解释,只叹这回大意。
万万没有料到荣缓缓会贸然前来,破坏他的计划。
浮云卿气恼地摘下帷帽,往敬亭颐怀里一扔。
她深吸口气,“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问,“卓先生不是说要去看亲戚么,怎么跑到相国寺与你会合了?你知道他没看亲戚,为甚不跟我说?瞒了这么多日,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打算说了?”
一连串的发问,每问一句,敬亭颐的心便沉一寸。
五十四:奖励
◎讨个奖励。◎
夏夜的风扑簌簌地刮着车窗, 荡起绫帘,刮来细微的灰尘,在浮云卿心头落了沙。
她挪挪身, 竭力将脊梁骨贴紧车背。坚硬的车背硌得皮肉生疼,像被一摞银夹子紧紧夹着。
质疑人的时候, 就算身心不舒服,也得造出一阵气势,免得落下风。
浮云卿将手里的帕绞得凌乱,睨着垂落的裙摆, 不愿分给敬亭颐一眼。
她低声道:“不是说好, 不会欺骗我么。骗人是丑陋小狗,你想做丑陋小狗吗?”
听及她嘟嘟囔囔, 敬亭颐便知此事并没有他料想中那般严重。
以他对浮云卿的了解,真正的气是悄无声息的,绝不会似眼下这般, 拿丑陋小狗试图威胁他。
笑声闷在心里, 敬亭颐故作肃重状,泄着声回:“此事,非臣有意隐瞒。臣心知瞒您不好,但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浮云卿没好气地“哼”一声,“是难以启齿,还是根本没想好借口向我解释?”
敬亭颐说怎么会,“臣怎么会骗您呢。”
骗人这事嚜,要是自己不承认, 白的能说成黑的, 明的能说成暗的。谎言, 诓着诓着, 自己就信了。自己信,还怕别人不信?
叵奈浮云卿总在执着地问,敬亭颐无奈地叹气,出声解释道:“起初卓旸与亲戚约好,辰时二刻于汴河大街前,保康门瓦子西头的一家客店见面。卓旸及至客店,并未见到人。问了店家才知,前晚亲戚已经动身离开。亲戚传来的信,是假信。卓旸找不见人,便来相国寺寻臣。”
浮云卿蹙眉聚眼,“亲戚前晚已经离开,而卓旸收到的是假信,真这么凑巧?再说,这假信是亲戚写的,还是旁人写的?亲戚是被动离开,还是主动离开?”
计较过往的时候,头脑比任何时刻都清醒。浮云卿望着敬亭颐,迫不及待地想听他的回话。
哪知他听罢她这几句发问,又似方才那般,闷声沉默起来。
浮云卿虚空踹他一脚。知道他最爱洁,容不得袍上有半点污秽,可又咽不下这口气,便伸直脚踢了踢他的脚踝。
“说话。”她命令道。
敬亭颐眸色复杂,揣度地回话:“这件事很复杂,臣跟您说,倒会给您徒增一件烦心事。臣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罢。但臣的确并非有意欺瞒,卓旸与亲戚约见是真,没见到人是真,与臣一道出现在相国寺也是真。若您执意要问,那请给臣一些时间,让臣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再与您一一讲来。”
“说,你说我听。你说出来,我会烦心。你若憋着不说,我更烦心。”
敬亭颐顺从地说声好,“亲戚是被动离开,约见前晚被刺客掳走,后刺客将其折磨而死。刺客伪造假信,派信使将信递给卓旸。前晚离开,次日约见不成,正是刺客的计谋。这便是臣掌握到的信息。至于刺客为甚要掳走亲戚,臣尚未查出。”
浮云卿听罢,倒松了口气。她还当是多大的事,原来只是刺客作祟。
她活了十几年,每年春夏秋冬,都会碰上大胆的刺客,提着长剑,来取她性命。所幸她天生好命,每每遇刺,护卫军都能及时赶到,将刺客抓捕。这些刺客也奇怪,明知刺杀不成,偏偏魔怔般地去做。蹲在诏狱里,不待大理寺审,便服毒自尽。
今年没来,又兴许已经来过,只不过她不知道。
浮云卿并未表现出一丝胆怯,反倒责怪地斥敬亭颐:“刺客的事还要瞒着我,真当我是不带脑子长这么大吗?”
敬亭颐窥她神色缓和几分,便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挪身坐近。
浮云卿轻俏地“哼”一声,提着裙摆坐过去,“这事暂且称作‘客店案’罢,你自己去查,不知何时才能查出真相。不如添我一个,咱们俩一起查。我可不是那娇滴滴不堪折的小娘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就是不眠不休,也要把案查得水落石出!”
敬亭颐犹豫道:“怕是不成。”
浮云卿正沉浸在做查案女官的幻想里,听及自己的提议被敬亭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