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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凭什么!

荣常尹气冲冲地夺来吕夫人手里的帕子,往脖颈处胡乱抹几下,旋即“啪”地将帕子扔到饭桌上。

缓缓被他这动静震得身子一抖,蹙眉怨道:“爹爹,你这事做得不对。快向公主道个歉罢。”

缓缓早已察觉校场这事,事有蹊跷。叵奈待在她荣家的,不是寻常夫妻,是公主驸马。人家两位代表皇家而来。他们哪有资格朝皇家发脾气?

吕夫人搭腔说是呀,给浮云卿赔不是,“公主,您知道的,武将都是空有一身蛮力,脾气又臭又爆,一点就着。您别跟他一介莽夫计较,他懂什么?”

浮云卿本是随口数落,哪曾想会闹这般大的动静。既然吕夫人给了她台阶下,那她自然得识趣。

荣常尹自然懂得其中利害,灰溜溜地拿回帕子,掖在怀里。

他自罚一盏烈酒,艰难地咽下。喉管被烈酒灼得生疼,他哑着嗓子赔笑,“激动了,激动了。嗳,这事怪我,脑子一热,就带驸马去了校场。不过驸马的功夫可真不错,公主,回去您让驸马演示一番,绝对惊艳。”

浮云卿是说么,“敬先生,你当真会耍功夫?”

在她印象里,耍枪弄剑这等风流事,都是卓旸在做。敬亭颐与“武”可沾不上边。

敬亭颐笑得无奈,“臣不是早就跟您说过么,臣会些基本的防身功夫。”

荣常尹腹诽说何止。敬亭颐耍的,哪里是基本的防身功夫。

越是与敬亭颐相处,他越是能感受到这厮的可怖之处。荣常尹掂着酒盏,借烈酒消他苦闷的愁。

有时间一定得逮住韩从朗问问,敬亭颐这厮,到底是何方神圣?文韬武略,竟都达到了拔尖的境界。

敬亭颐确实跟浮云卿辩解过几次,他并不是手无缚鸡,弱不禁风的人。

只是浮云卿从未在意。

她说那好,“等抽空,你在我面前耍一套罢。什么基本不基本的,真想看看你提剑的飒爽模样。”

没看见过的满心向往,见过的却直打哆嗦。

敬亭颐挽出的剑花,射出的剑影,只能让荣常尹想起一句诗。

“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再也不想见识了。荣常尹饮过一盏酒,祝良善单纯的公主好运。

吃喝半晌,这头出了留园,已是月明星稀。

登车前,缓缓叫住敬亭颐,朝浮云卿解释道:“我作为你的好姐妹,有许多话要跟驸马交代。哎唷,你不要听。我长话短说,马上就好。”

敬亭颐倒也愿闻其详,他站在车窗旁,朝浮云卿口语说:等我。继而摁下车帘,让车夫驱车,往前走几步。

他与缓缓则踱到一片黑漆漆的地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缓缓开门见山地问:“你手里捏着许太医什么把柄吗?”

敬亭颐笑得意味深长,“当然。”

他澹然地说:“许太医是不是告诉你,他托人将他葬在邙山。你去邙山找过罢,他的坟冢,不在那里。”

缓缓问:“那在何处?”

他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缓缓想,敬亭颐当真可怕。

“那是因为,被托付的人,将许太医葬在了其他地方。只有我知道许太医的坟冢今在何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缓缓话音颤抖地问。敬亭颐在逼她妥协,而她只能妥协。

敬亭颐淡然一笑,“不要入局,减少与公主的来往。等时机到了,我会把位置告诉你。”

“局?什么局?”

“官家布下的局。”敬亭颐说道,“不过与其关心许太医,不如先关心关心你的家事罢。荣殿帅在园内设校场,校场旁有间兵器库。他想做什么,荣小娘子当真不知吗?”

七十六:默契

◎我心亦如卿。◎

缓缓当然知道。

府邸内设校场, 各种锋利尖锐的兵器直愣愣地摆在木架上,一间摆着火炮的兵器库门吊扣松松挂着,仆从把野心勾在脸上, 这不是一座祥和的园子该有的模样。

缓缓知道,吕夫人知道, 园内人都知道,但他们怕外人知道。

“你要把这事告诉官家吗?”缓缓抬起倔强的眸,“你不怕我将你的秘密,说给公主听吗?她最讨厌欺骗, 若她知道你在骗她, 还会像今下这般,对你毫不设防吗?”

敬亭颐不置可否, 挑起跅弢的眉,澹然回:“我告不告诉官家,得看殿帅的表现。我有什么秘密?你是想把我们都身涉局中的事, 告诉公主吗?荣小娘子说欺骗这类话, 难道自己就不心虚吗?你难道没做过欺骗事?”

敬亭颐眼底满是轻蔑,对缓缓的挑衅并不在意。

他看她,恍若看一条垂死挣扎的鲤鱼。脱水的鲤鱼奋力跃身,幻想得到水池的庇佑。

鲤鱼,离了水,没了庇护,什么都不是。

任人宰割,剥骨扒鳞。

敬亭颐眸里闪着不知名的光芒, 恍似一头餍足的野狼, 兴致勃勃地看着命不久矣的猎物咽气。

缓缓愤恨地瞪他, 她竟无法反驳敬亭颐。

敬亭颐如今在明处, 他们荣家在暗处。揭发一族乱臣贼子,再简单不过。

她要告敬亭颐欺瞒,可笑的是,她自己也欺瞒着好姐妹浮云卿。

半斤八两,都是恶人,这时就看谁能沉得住气。

缓缓神色慌张,眼睫飞快颤抖,脑里糊着乱成一团的事件,她必须尽快捋清。

想着想着,忽地就明白了一些事。

爹爹先前与她提过韩从朗。他说,变法变了六年,再变下去,朝堂之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受尽剥削。

国朝重文轻武,是太祖朝就有的弊病。建朝五十二年,弊病越积越深。本来武将就不受优待,变法后,官家扶持了另一批武将,以荣家为首的老将,势必要让利于他人。

俸禄减一贯,官爵降一级,不要紧。要紧的是,荣家已经被剥削到几近赔钱了。

何况朝堂内党争厉害。所谓党争,不过是一批文官武将与另一批文官武将来回斗罢了。朝局诡谲叵测,只有图变,才能立足。

图变,就是要反。单靠一个荣家反不成,但若加上韩从朗的势力,事成的几率便会大些。

官家是真正掌控百万禁军的人。名义上,枢密使与三衙长使,共同制兵。荣父掌控三衙,与枢密使话不投机半句多。

素妆是枢密使之女,就算不受宠,好歹也比旁人了解枢密使。缓缓接近她,是为了套话。

至于接近浮云卿,一方面她与浮云卿当真情深,不过更多的是为了入局,破局。

不错,正如敬亭颐所言,这正是官家布下的局。

局里东西两个对立面,分别站着敬亭颐与韩从朗。局内天元,是浮云卿。

敬亭颐背后那股不知名的庞大势力,让他用名正言顺的理由,不断接近浮云卿。同时,以荣父为首的一股势力,支撑着韩从朗将浮云卿当作突破口,不迭攻之,试图逼退敬亭颐的势力。

棋局里,讲究下先手,定天元。天元归入谁手,谁的胜算就稳。

官家让敬亭颐与韩从朗互相厮杀。敬亭颐是官家的人,韩从朗是造反头子。恰好两位男郎,都对浮云卿有意。官家设法用一位小娘子,制衡两方势力。

至于谁输谁赢,目前来看,尚不能知晓结果。

缓缓的直觉告诉她,敬亭颐不单单是官家的人,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旁人听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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