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说什么担心未来时局,说什么怕拖累她,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理由?:他觉得自己会死。
不留下任何遗憾,就不会“拖累”她。
意识到这?点,杜菀姝的呼吸因懊恼变得滚()烫。
杜菀姝在云万里的怀中昂起头颅,她的指尖如无骨的藤蔓一般攀上男人的胸膛。触及到皮肤的瞬间,云万里立刻睁眼?。
月色透过军帐, 投射在床榻与地面上。
幽幽冷光拉长了云万里的影子,他深邃五官看?不分明,唯独那双眼分外光亮。
从睡梦中苏醒, 可他看起来全然没有困倦疲惫之意, 紧盯着?杜菀姝, 像一只在夜里巡视领地的狼。
“为何还没睡?”云万里低声开口。
对上他的视线, 杜菀姝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不是害怕他, 而是……
她怕失去他。
云万里就是抱着?这般想法活的。
在京城时, 因而将杜菀姝娶进门也?不愿靠近, 因而拒绝圆房、退避躲闪她的接近和示好。
觉得自己未来很可能会死, 所以与她尽可能保持距离, 一旦出事,不会为杜菀姝带来任何“影响”。
在肃州, 在边关,环境恶劣、生活困苦, 他又年纪这么小入了行?伍,对付的是骁勇的西戎, 也?正因如此,才百战百胜。
但?——
杜菀姝受不了。
她想起来,就难受的要命,心中更是怒火滔滔。
说什么改嫁,这, 这不还是想要抛弃她吗?
云万里总觉得是为她好——只要离开他、不与他发生牵扯,不产生感情?, 她就是安全的。
可这何尝不是在小瞧她?
杜菀姝是这般怯懦胆小, 不敢直面未来的人吗。
她昂起头,直视着?云万里的眼:“我不愿意。”
“什么?”云万里讶然?道。
“我不愿意改嫁。”杜菀姝低声说。
“……你辗转反侧, ”云万里开口,“就是在想这个?”
武人天?生感官敏锐,床榻之侧的人一改往日安稳翻来覆去,他自然?早就有所察觉。
杜菀姝索性也?不出言解释了。
平日里都是她说得多,甚至逼着?云万里主动?诉说。但?温言细语的娘子,也?跟着?眼前人学了不少——偶尔时候,就是行?动?起来更快。
纤细的指尖按在云万里的胸膛,微微发力,陷进弹性的肌理。
云万里微顿,他一把抓住了那截洁白的腕子。
可杜菀姝的目的本就不在这儿,她趁着?云万里低头看?向自己指尖的功夫,双唇就贴了过来。
寒意浸透了皮肤,唇()瓣()交接时冷的云万里打了个寒战。
他抓着?她的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迫不得已,只得扭过头。
“三娘,”云万里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黑暗之中,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闪烁着?灼灼光芒。
“夫君是哪里不明白?”杜菀姝轻声说,“三娘想圆房。”
云万里:“……”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杜菀姝还能有把这句话轻描淡写?直白道出的一天?。
“这里是军营,”他说,“不合适。”
“夫君的军帐外无人看?守,又离别?人这么远,怎会有人发现?”杜菀姝不依不饶。
“等日后再说。”云万里放开了杜菀姝的手,他侧了侧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现在也?不方便?。”
“没关系呀。”
杜菀姝的声线就在他的面前徘徊:“夫君不能动?,三娘能动?。”
云万里:“…………”
她柔软的话,就像是细碎的小虫,爬进云万里的心底,也?爬上了他的脊背。带着?刺痛的痒一寸一寸填满了心房。
说不动?摇,那是假的。
天?上人般的娘子,精致温顺的小鸟,凑到他怀里,怎可能不迟疑呢。
但?一想到她刚刚赶来时,触及到自己伤势的表情?,云万里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白日的话,发自真心。
只是不知为何,这好似触怒了杜菀姝。
云万里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现在不行?,万一——”
“云万里。”
几不可查的柔声打断了他的言辞。
战马奔腾时云万里不曾动?摇,敌将咆哮时他岿然?不动?,而此时此刻,杜菀姝轻轻喊出了他的名字,却叫云万里彻底愣在原地。
连他们初见,她还瑟缩迟疑时,杜菀姝都不曾直呼他的姓名!
“你还是不是男人?”杜菀姝问。
云万里身形巨震。
杜菀姝是真的生气了。
若非之前二人……只是没进行?到底,她又要怀疑是云万里厌弃自己了。
都,都做到这地步,还说什么不行??!
“三娘不明白,”她继续说道,“夫君可肩负百姓生活、保家卫国。这么重的担子都承担下?来了,难道三娘比这担子还重吗?”
“我……”
“你娶我过门。”
杜菀姝打断了男人的呢喃:“爱护我、尊重我,与我圆房,为我……而活,这难道比出兵打仗、捍卫边关还难吗?”
说到最后,她既生气,又觉得自己这般在乎有些可笑。
云万里不在乎,老是她上赶着?上火,还有什么意思。
“是三娘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那攀附在他胸口的指尖终于离去,杜菀姝用双臂直起身体:“我还是回?兰州去,免得耽误边关要——”
后面的话,在云万里一把将其拽回?戛然?而止。
纵然?右臂受伤也?不妨碍着?他抓住杜菀姝不放,轻盈玲珑的娘子几乎没什么重量,握着?她的小臂,云万里不过稍稍一带,她就失去重心、又跌回?床榻上。
杜菀姝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结实的身躯就如同巍峨山区欺压过来,遮住了那幽幽月光。
背光处,她更看?不清云万里的面孔了。
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目,注视着?她好似带着?温度,叫杜菀姝莫名觉得皮肤滚烫。
“这是你说的。”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三娘不要后悔。”
一阵战栗自尾()椎直窜后颈,本能让杜菀姝下?意识地瑟缩,可她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
云万里俯身捉住她的唇。
剥离布帛,肤色交融,月光倾洒在二人之间。
真到这一步,之前长辈的叮嘱、私下?里的好奇,还有时不时产生的想象,都变得不再具有意义。
杜菀姝回?想起成婚之前母亲说过的话,不由得开始颤抖。
但?她真正展现出的畏惧,却没有让男人停下?。
“怕?”
云万里的声音近在咫尺,又像是那么遥远:“怕也?是迟了。”说得好像他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可他还是很小心。
杜菀姝怕,云万里其实更怕。
怕自己稍稍一用力,掌心里的小鸟就会受伤;怕他粗手粗脚一个不慎,就将怀中的珍宝捏碎。
他知道怎么能让她快()活,亲吻、碰触,月光倾洒,化?作潺潺的水。
但?还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