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没有反抗与逃跑的意识,她只知道如何去躲。
也逃不?掉了,除非——
许佳宁的头脑依然分外冷静。
“吕仁义,你是吕梁的干儿子,”她一把将陆鱼从地上硬生生拖起来,塞到吕仁义怀里,“你知道宫中密道在?哪。”
“这……”
吕仁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点头:“我知道。”
许佳宁:“带阿鱼走,别追陆晖南下,去楚州,找陆昭。”
说着,她松开?了陆鱼,拎起自己的衣角。
吕仁义瞬间明白?了许佳宁的意思:“圣人!”
许佳宁拢了拢跑散的发髻,头也不?回地转身?。
这个?时?候,陆鱼也好似察觉什么一般蓦然伸手。她抓住了许佳宁的裙角,突如其来的力量叫许佳宁再次回首。
总是板着脸的皇后,给了女?儿一个?足以?称得上温柔的笑容。
许佳宁俯下()身?,用掌心擦去了陆鱼脸上的灰尘。
“好生吃饭,注意身?体,跟好吕仁义不?许再乱跑了。”她笑着开?口,“今后的日子不?比过往,你得靠自己。”
陆鱼张了张口:“母亲?”
“我的儿。”
许佳宁低声道:“快长?大吧,早日开?窍,没多少时?间留给你了。”
而后她硬生生将自己的衣裙从陆鱼手中扯开?,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冲出假山。
吕仁义眼明手快,抱起陆鱼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乃大雍许氏长?女?许佳宁!”
陆鱼挣扎着从吕仁义怀中扭头,看向母亲的一袭蓝裙朝着冲进门的北狄军扑了过去。
她瞄准打头的兵卒举起发髻,却被人轻易用长?枪拨开?双手,撞倒在?地。
兵卒看见了吕仁义和陆鱼,说了什么外族话要追,而许佳宁则干脆抱住了最前方兵卒的膝盖,将那?簪子直接插()进了男人的膝盖!
嘶吼划过学堂的半空。
后面的北狄兵,干脆利落举起刀。
陆鱼蓦然瞪大眼。
蹁跹飞扬又落下的蓝裙裙摆,就?像是昔日被她抓住的蝴蝶,挣扎、反抗,而后没了声息。
蔓延的血迹深深落入了陆鱼的眼底。
她愣在?原地,脑内一片空白?,待到回神时?,已经被吕仁义踉踉跄跄从密道拉出皇宫。
“殿下,我先带您换身?衣裳,以?免被北狄军追查。”吕仁义开?口。
“不?……不?去……”陆鱼讷讷出言。
“什么?”
她昂起头,看向吕仁义,一双凤眼里饱含泪水。
“不?去楚州,”陆鱼有生以?来第一次,带着哽咽说出了无比完整的话语,“我也不?信陆昭。去肃州,去找杜菀姝。”
…………
……
旬日之后,楚州。
惠王王府内,陆昭拿着那?封信,沉默许久。
久到杜文英再也按捺不?住:“王爷,这已不?是要不?要出兵这么简单了。”
“不?。”
陆昭缓缓睁开?眼。
他还还想开?口,却先于一步爆发出猛烈地咳嗽。杜文英见他这般苍白?乌青的面容,不?自觉地担忧道:“……别的先放一放,我请郎中来。你,你怎就?病成了这幅模样?”
“无妨。”陆昭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先说正事。”
手中的战报被认真叠好,塞进了信件。陆昭平静道:“出兵,去开?封。”
“去开?封?”
“陆晖如何,暂且不?论,”他冷着脸道,“绝对不?能?让外敌在?我大雍的领土上作威作福。”
十月, 开封城破,大雍皇帝陆晖出逃至杭州。
逃亡路上,陆晖因?忌惮刘家, 欲以连败罪名处置刘武威。刘武威迫于自保, 带十万兵马割据山东。
自此中原大乱。
而惠王陆昭的信送到肃州时, 已是十一月。
西北地区, 皑皑白雪盖住高原。
探子?抖落身上的冰碴, 将京城线报与信笺一同交给了云万里与杜菀姝。
南方不比西北, 气候不算严寒, 因?而陆昭并没有等待春季, 直接筹集军马, 要与刘武威一同东西夹击开封,誓要将北狄赶出中原。
“刘将军不会真的反。”
杜菀姝笃定道:“只是刘家被逼上绝路, 不得?已而为之。这是好事。”
若刘武威得?知陆昭的想法后?,恐怕也会大力?支持——如今看来, 惠王可?要比那抛妻弃子?皇帝更配得?上那把?龙椅。
云万里却?没说话。
他只是迅速看了一眼线报,然后?沉默地将其递给杜菀姝。
见?他脸色不好, 杜菀姝的心揪了起来。
陆晖离开时带着后?宫嫔妃,独独没有许皇后?。直至今日?,线报上才清晰写?明了她的去向:皇后?死于北狄之手,平康公主下?落不明。
读到最后?半句话时,杜菀姝搁置在桌边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
“是下?落不明, ”云万里强调道,“北狄军没有找到她, 否则定然会拿平康去要挟陆晖。”
说完, 他看向眼前的探子?。
从京城跟过来的“乌眼”,在殿前司时就负责探查情报。他是老行家了, 对宫中事项、人员,也是熟门熟路。
“点几名认脸的兄弟,”云万里说,“去搜查平康公主的下?落。”
“是。”
乌眼应下?,转身离开。
待到室内只剩下?杜菀姝与云万里二人,后?者看向她咬住下?唇、不发一言的姿态,宽慰的话在心底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云万里知晓重要之人生死不明是什么?滋味,而每一位离去的战友,都没有回来过。
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杜菀姝身上。
最终,云万里也只是抬手,用自己宽大掌心握住她战栗的指尖,一寸一寸,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
……
同一时间。
“殿下?,这样暖和一点。”
吕仁义同样抬臂,握住了陆鱼的手。
十一岁的女童昂起头颅,她看了看苍天的脸,又将身上的破麻袋拉起来挡住面庞。
“喊我陆鱼。”她说。
“……是,是我忘了,”吕仁义苦笑几声,“喊习——咳咳咳咳!!”
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一连串激烈的咳声中。
他的手确实很热,烫到不似常人。天已经很冷了,吕仁义高热不退,已有三?天。
可?是他们在出逃路上,根本找不到郎中。
二人已在荒郊野岭步行五天了。
过往时候,陆鱼总是觉得?宫内的天空是那么?逼仄,周遭来来回回这么?几个人,宫殿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屋顶,她好像被囚禁在了那片天下?头,想出去,却?始终不被允许。
皇家别苑很好,那是陆鱼最快乐的两个月。
天不会被高耸的城墙遮住,消失在红壁苑墙的尽头。马场没有顶,她可?以在那里自由自在的奔跑。
当时的陆鱼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发现连别苑的天空也是有限的。
陆鱼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