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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同窗话还没说完,只?听?二楼一声震天响!

大堂的茶客均是一惊,抬起头,就见到一个黑衣黑斗篷的男人,直接踹开了二楼某个包厢的房门。书生和同窗当即愣住:这不就是刚才起身的那名武人吗?!

楼下的跑堂登时急了,连茶馆老板都闻声出现。年轻力壮的跑堂直奔二楼,还没踩上台阶,一名不知从哪进?来的黑衣人轻盈翻过围栏,拦在了跑堂面前。

“探查司拿人,劳烦通融。”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送到了跑堂面前:“弄坏的东西,我?们会出钱赔偿。”

听?到这话,大堂吃茶的人顿时来了精神:探查司?!

要知道京城的探查司,那可是皇帝的亲兵!据说在开封都很难见到其踪影,没想到竟跑到金陵抓人了。

书生和同窗对视一眼,更?是心惊:原来坐在他们旁边的,竟是探查司的人!

二楼包厢内丁零当啷,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见那破门而入的武人,带着另外?两名破窗的黑衣人,押解着两名看似镖客的壮年走?了出来。

其中一名“镖客”被捆住还不住挣扎,对着戴黑斗笠的武人不住叫骂:“陆昭小儿的走?狗,别?以为抓了我?就平息,他篡夺皇位,他不得好死!”

黑斗笠却只?是平静转身,朝着黑衣人摆了摆手:“你们押解下去。”

见他不理,镖客额头青筋暴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昂头咆哮:“云万里,你杀了皇帝,你夜里睡得着吗!”

说完,他竟是挣脱了身后的黑衣人,直接朝着对方撞了上去!

镖客喊出名字,大堂内众人大哗!

而他突然撞上来,黑斗笠也是始料未及。即使?侧身做出规避,也是被镖客狠狠撞到了肩头。

斗笠落地,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孔,武人似是有西戎血统,五官深刻且凌厉。而坐在大堂一角的书生,分明看到他右脸额角处留着一块巴掌大的烧伤。

这,这可全对上了!

“真,真是云万里?!”同窗愕然叫道。

“不对啊,”中年人回过神来,“都说飞云将军与?他妻子形影不离,那,那杜家三娘呢?”

被撞掉斗笠后,云万里也不慌张,人高马大的武人一个闪身,反手擒住镖客肩膀。

仅看体型,那镖客比他壮硕不少,但云万里竟是硬生生将人重新按在了地上。站在楼梯口的黑衣人立刻转身上楼,与?同僚一起,二人重新将其制服。

“乌眼。”云万里冷声道,“送去金陵府。”

“……是。”

追上楼的乌眼想也不想应下,旋即他反应过来:不对啊,他现在不是云万里的部下了!

虽说云万里的军阶尚在,但他辞去了所有官职,眼下探查司并不归属他掌管。

今日在茶馆相遇,完全就是……碰巧。

“大人……将……云……”乌眼一句话换了三个称呼,都不知道该喊他什么好。

见他窘迫模样,云万里忍俊不禁。他捡起斗笠:“喊我?云大哥就好。”

一时间,乌眼心绪万千。

跟云万里混了六年,就没见过他这般随意的笑过。

只?消半年,人的变化?就这么大么?乌眼对着云万里抱了抱拳:“云大哥。”

云万里颔首:“余下的交给你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下楼。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云万里身上——那说书人口中的大英雄亮相,谁不想多?看一眼?唯独茶馆的老板瞧见一名纤细玲珑的娘子无声跨进?门来。

这娘子生得清隽文雅,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她虽梳着妇人发髻,可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浅绿衣裙瞧着质朴,但用料极好。

是名大家妇人。

老板抓紧迎了上去,看那二楼满目狼藉,不由得一声叹息。

“夫人,”他拦住那名娘子,“今个来的不是时候,这楼上……拿人呢,若是吃茶,劳烦娘子在大堂等等,我?喊人收拾好了您在上去。”

他话音落地,换来了年轻娘子一声轻笑。

“我?不是来吃茶的,店家,”她说话带着开封口音,温言细语道,“下次吧。”

说完,清丽娘子抬头,看向大步走?来的云万里。

她嘴角还含着笑意:“我?来接夫君回家。”

老板蓦然一愣。

这整个茶楼亲眼瞧着,那窈窕纤细的妇人,将手中白帕子递给云万里。二人并肩出门,到了日光下,云万里又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纸伞,为她撑开遮阳。

连那坚持杜菀姝会武的书生,也回过味来了。

原来……叫人钦羡不已的“江湖眷侣”,竟然是这般模样。

而杜菀姝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她与?云万里,一路从开封南下。

战事停了,天下太平,中原虽百废待兴,却依然处处好风景。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见了不少人,也听?了不少故事。

初听?到说书人开始讲他们的故事时,杜菀姝还觉得新鲜,旁人说她也是武功高强的女将,倒是捧得她乐不可支——这辈子是学不成?骑射了,那听?一听?当乐子还不行么?

至于她到底什么样,眼前人知晓就好。

杜菀姝站在纸伞之下,静等云万里擦拭掉额头薄汗。触及到男人额角的伤疤,杜菀姝无比自然:“天这般热,还戴什么斗笠?”

“若不戴斗笠,我?一进?茶馆就会走?漏风声。”

云万里折好帕子,微拧眉头:“很麻烦。”

见他满脸不耐烦,杜菀姝含着淡淡笑意:“谁叫夫君显眼来着?”

如今他脸上的伤疤,倒成?了那沙场上的旗帜,不用自报家门,走?到哪都有人认出来。

杜菀姝只?是随意玩笑,却叫云万里抬了抬眉梢。

他面无表情看向眼前天上人般的娘子,直接出言:“现在你可以同我?和离,去做他的皇后。”

这般话却让杜菀姝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轻柔笑声犹如莺啼婉转,她自觉笑到失态,不敢再抬头,只?是看向云万里的窄腰,忍着笑声开口:“说是云游,可夫君倒是一路没闲着。”

她伸手,柔软指尖勾住男人的衣角。

“都忙瘦了,”杜菀姝说,“来年的冬衣要重做呢。”

杜菀姝迈开轻盈步子,头顶的纸伞从未离开过。

云万里跟在身畔,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也是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嘴角。

金陵街道人头攒动,夫妇二人融入其中,叫从茶馆中跟出来的看客再也寻不到身影。

昭德三年, 官家?病重。

他下令召云万里与杜菀姝回归,却只等来一封长信。

不知信中所写何事,当今皇帝最终撤回诏令, 转而将远在肃州的刘朝尔与萧渊调回开封。

燕州萧家的郎君看上肃州刘家?的娘子, 本是一桩美谈。但?刘朝尔宁做上马杀敌的煞星, 也不愿意做他人?的后宅妇, 萧家又不可能真的应允萧渊入赘, 二人?的婚事一拖再拖。

终于, 在陆昭将京中兵符分别交给二人?后, 他们之间的阻碍也消失殆尽。

年末, 陆昭在龙榻上一睡不起, 号德武帝。

遗诏命陆鱼上位,朝中大震——大雍数代以?来, 从未有过女子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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