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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他一个跨步来到唐柏若旁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你一直没碰她,是专门留给我的吗?”高山遥在唐柏若身后,朝着门外的解扬勾起嘴唇,“你的这番好意,我就收下了。”

“柏若今天起是我的女朋友了,是吧?柏若。”高山遥的手臂勒紧她的脖子。

唐柏若看着被压在身下的解扬,他的眼神那样绝望和悲伤,让她一直强忍在心中的泪水忽然满溢。

她别开了眼神,在灿烂的夕阳中藏起泪光。

“是。”她故作无所谓地说。

命运没有给她绽放的机会。

她也会自己燃烧。

◎“我在山脚下……看见你满手鲜血,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晚八点之后, 电动玻璃化为一片黑暗。

亮如白昼的健身房内,高山遥正在拆卸墙角的排气窗口。

“没用的。”宗相宜坐在一个银色的扩胸训练机前,“你这是浪费力气, 这里所有地方都被他们检查过了。要是有秘密通道, 早就被发现了。”

宗相宜口中的“他们”,当然是那个警校生和自称姓谢的女生。

“再在这里待下去,我要发疯了——”高山遥咬着牙, 用力扣住排气窗口的栅栏,猛地一拉!

排气窗口背后当然不会有什么密道,那狭窄的通道只有一拳深, 并且一路垂直向上, 连蜘蛛侠来了都无法逃生。

高山遥趴在地上望了一眼, 便气急败坏地将窗口栅栏扔到地上。

他身上那套白色的修身西装, 早就变成了灰白色。那头引以为傲的, 带着都市气息的油头, 也在洗过头后软塌塌地贴在额头和鬓角。

被绑架的第四天,他和陈皮、冯小米,已经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陈皮默默坐在一旁, 手里拿着标有他姓名的储物柜爆炸后仅存的那半张照片, 他定定地注视着上面的女人,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面孔,神情中显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情。

“老子可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是死了, 谁来照顾我的小遥……”

高山遥自言自语,神情激动而狂躁。

“都他妈觉得是我杀的……那就来杀我啊!躲在背后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就出来!”高山遥一脚踢开地上的窗口, 怒吼道。

他逮着什么踹什么, 从暴力拆卸下来的排气窗口到离他最近的哑铃凳。

高山遥喘着粗气, 一脸暴怒。

他的大喊大叫只是宣泄, 而非真正的宣战。

宗相宜抱住他的手臂,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高山遥,你别这样!”

高山遥大喘着气,用力甩开宗相宜的手。

一直都是这样。

他连正眼看她一眼都觉得是浪费,却像个哈巴狗一样围在唐柏若的身边转。

宗相宜站在原地,被甩开的手垂在腿边,渐渐攥了起来。

……

从有记忆起,宗相宜穿的衣服就永远是脏兮兮的。

她曾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脸颊上两块永不消退的高原红,黑红黑红的皮肤,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不合身的衣物,瞪着茫然的眼睛等待他人对自己的安排。

“爸妈走了,在家要好好听爷爷的话!”

自称爸妈的男女好几年才回来一次,宗相宜对他们的记忆并不深刻。

有时候他们四五年都回不来一次,她脑海中关于父母的印象就更加浅薄了。

更多时候,他们是从爷爷的谈话中浮现的一个名词。

一个和她没有多大关系的名词。

自记事起,她就总吃不饱。

家里有一块田,但爷爷一周只去一两次。他每天都去的地方是乡里的小茶馆。两元钱能坐一个下午,几毛钱买一副纸牌能打上一年。

稍微大一点,还没到读书年纪的时候,宗相宜就是在茶馆里面长大的。

一间只铺了水泥的屋子,七八张竹编的桌椅,旱烟的气味充斥着每个角落,男人的脏话和黄色玩笑,对他人母亲的问候,将茶馆挤得满满当当。

爷爷给了她一张小板凳,她就带着脸颊上的两块红霞,茫然地坐在板凳上等候。

等候一天结束,爷爷带她回家。

她曾经想过,奶奶如果还在,她是不是会过得好一些。

奶奶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病死了,爷爷说她得了肺癌,因为咯血被送去卫生院的时候,肺癌已经发展到了终末期。

真奇怪啊,她想,抽旱烟的明明是爷爷,为什么肺癌病死的却是奶奶?

那个时候,宗相宜已经隐隐约约明白,老天爷,是不讲公平的。

后来,她上了乡镇小学。

放学的时候,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把作业做完,然后就去茶楼找爷爷要钱买东西吃。

有时候是两毛,有时候是五毛。

给多少钱,取决于那天爷爷的输赢,或者有没有趁机摸到老板娘的屁股。

这是茶馆约定俗成的规矩,四十来岁的老板娘总会将老公支出去做事,然后扭着腰肢感谢那些特意来小茶馆打牌的中年或老年人。

其他麻将馆门庭罗雀的时候,这家小茶馆始终人山人海。

或许是这个原因,小小的宗相宜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抱走的时候,爷爷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个春天。

直到很多年后,宗相宜依然能够清楚记得。

因为那位老人的腰间,还挂着砍竹笋的弯刀。

那双被旱烟熏得漆黑的十指,脱下了她的棉裤。

八岁的宗相宜,在一个春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被撕裂的疼痛。

“这是很不好的事,如果被大家知道了,大家都会嘲笑你,不跟你玩了,以后你也嫁不出去,没人会要的。”

完事后,老人笑眯眯地对她说。

“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给你,拿去买糖吧。”

一张五元的纸币,被折了几折,然后别进了宗相宜的裤子里。

别着弯刀的老人走出小巷,然后身子一拐,钻进了爷爷所在的小茶馆。

他们是好友,日日聚在一起打牌的朋友。他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宗相宜还以为是长辈对小辈的喜爱。

那时候的她,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不好的事情诞生了。

如果说出去,爷爷会暴打她,爸爸妈妈说不定也会赶回来就为了打她。她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没有小朋友再愿意跟她玩了。

宗相宜在小茶馆门口踌躇了许久,最终走入了隔壁的小卖部,花了五毛钱,买了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

从那一年的春天起,宗相宜的人生有了味道,是青苹果的酸涩。

第二次,是半年后,同一个人。

老人在牌桌上说要买烟,冲她勾了勾手指,说要带她去买糖。宗相宜抓紧了小板凳动弹不得,爷爷却浑然不知地笑道:“快跟陈爷爷说谢谢。”

她咬紧嘴唇不愿开口。

“这孩子,你跟爷爷客气什么。”老人走了过来,像第一次那样,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出小茶馆。

她抓着对方的肩膀,用力探出头往爷爷的方向望去。

只有爷爷的背影。

他一无所知,沉醉在那张小小的牌桌上。

而她再一次被撕裂。

“嘿嘿,说谢谢啊,爷爷这么卖力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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