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在西窗墙角下洒下的那一把凤仙花籽,秋日里开出红粉艳紫的花朵,就可以折来染了指甲。
也不知她愿不愿意伸手让他来调弄呢?
“夫人觉得是种烟叶好,还是种庄稼好?”陈舍微问。
谈栩然揉按的动作微顿,“夫君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我会不会太谨小慎微了些?”陈舍微稍稍有点动摇。
谈栩然前世虽在青楼满腹愤恨,也在被逼陪侍的酒桌上听过几句闲谈,说是泉州一带今年秋收的晚稻遭了虫害,以致粮价飞涨,是个难捱的年景。
“烟叶真能杀虫吗?”谈栩然想了半晌,收回手问。
“是啊,不过效果如何还得试。”毕竟如今的烟叶同后世的,估计也有些不同。
陈舍微觉得谈栩然的语气里似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以为她是担心收成,转身抬手在她发顶虚虚一点,笑得明朗讨喜,道:“不怕,我个高,天塌下来我顶着。”
作者有话说:
烟叶稻田间作理论来源:《烟稻邻作对水稻主要害虫及天敌功能团的影响》福建农业大学吴琼梅
梅雨天和石花膏
夏日里艳阳明媚,木门一扇扇都大开着,框出一格一格竖高的画。
玉米杆不知不觉间已经拔得这样高挑,叶片疏疏落落,层层叠叠,好似一座小小的森林,在庭院里印下曼妙的阴影。
陈绛小小一个人,玉米地于她来说就是一片隐秘的天地,常掩在里头看土缝里的蚂蚁钳了她吃剩下的果皮果肉,陆陆续续的往穴里去。
谈栩然有时寻她,裙踞在玉米杆前翩跹而过,陈绛捂了嘴不出声,悄悄的笑。
谈栩然遍寻不得,有些急了,陈舍微就将她提溜出来,捏着腮帮不许她顽皮吓着阿娘。
从前那个冷漠刻薄的阿爹就像冬日里水缸冻住的那层薄冰,早就消融了。
如今水缸多了几只,摆在庭院里,圆圆的一片水面,裘老头送来金红鲤鱼偶尔晃尾,水面一皱,屋檐上几只滴水兽的倒影也跟着轻颤。
每逢落雨天,陈绛伏在窗边,就见雨水从鱼嘴、麒麟口和莲花瓣蕊中叮咚落下,打得葫芦瓢也摇晃。
旱起来的时候,陈舍微早起就擒了瓢浇水,一勺勺泼到屋前的玉米地和西窗下的凤仙花里,连带着冬日里没除干净的木香花和蔷薇、月季也在仰赖灰烬的滋润而重生,竟渐渐从墙角一隅爬到了窗口。
陈绛每日从一瓢一瓢的浇水声中醒来,赖床的一盏茶时间里,她虽闭着眼,却似乎能看到水扑到叶片上,被反折回来,散在空气里;又或是顺着碧直的茎杆落下,沁进泥土里的景象。
她瞌睡醒了揉揉眼,见小窗外花苞迎风摇曳,粉红如靥,嫩黄如蛋,她心里什么烦恼愁绪都无,趿着小鞋就出门喊道:“阿爹、阿娘!”
不过自打入了梅,哪里还用得着陈舍微浇水,他自身都潮得要长蘑菇了,陈绛也被拘得都不能出去玩。
谈栩然绕着几间屋子走了一圈,父女俩不见人影。
厨房里阿巧和阿小在忙着烧炭,得弄个炭盆子来烤衣服。
陈舍微的衣裳脏得快,再不烤干了,只怕要赤条条的出门去。
郭果儿跑进屋檐,厨房里热却干燥,潮得骇人,倒宁愿一热了。
他拍着身上若有又似无的水珠,对谈栩然道:“都在园子里呢。”
梅雨天没雨也是雨,雨丝如雾,打不到脸上,却黏在心上。
园子里,陈绛站着撑着小伞,陈舍微蹲着在南瓜地里不知在忙活什么。
谈栩然立在竹亭里喊了陈绛一声,让她来吃阿小做的石花膏。
“阿娘帮阿爹打伞吧。”陈绛还操心呢,把自己的小伞塞给谈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