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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不急,只是画了样子,还有称呼,各种俗名,虫儿的习性、叫声如何,这些都要措辞落笔。”

谈栩然待此事是很认真的,陈舍微在她腮帮香了一记,倒进摇椅里捏着瓶儿琢磨。

这时候雕开了种球,为的得是叫花开在春节里,陈舍微有点坏心眼的想着,也不晓得那老东西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冬日里的水仙既是水培,根须定然是垂在水里,球茎和须子能有什么好看,同大蒜都是一个样。

可这水晶樽虽说不是全然的透明,像雨痕滑过玻璃,到底掩不住根须。

陈舍微翻来覆去的琢磨着,就听搁了笔的谈栩然道:“这是最后一个水仙的器皿?”

“是啊。说是给那老山魈的,也够刁钻的,全透明的,不知该怎么藏根须。”

谈栩然蜷进陈舍微怀里,也细细看这瓶儿,道:“那就让叶儿往上走,花儿往下落,或者花儿往上走,叶儿往下垂,左右这瓶儿口径狭窄,不似水盂那般能摆好几只造景,只塞得进一个种球。”

“对啊。夫人果真聪慧有灵气。”陈舍微思路被点明,陷入纯粹想要把种球雕好的心境之中,附和道:“嗯,我瞧着还是让叶片直立,花团簇在一块,正好垂下,可以掩住根须。”

谈栩然看着陈舍微手里的水晶花樽,心里却想着陈砚著今冬只是小感风寒,并不要命,有点遗憾呢。

临近年节,烟卷铺子的生意愈发红火,尤其是描金匣子装的烟卷,那样叫人咋舌的价钱,却是走得飞快。

这匣子上是谈栩然画的图样,既有松涛林海,又有福禄双喜,或雅或俗,凭君喜好,而匣子构造和内容则是陈舍微设计的。

一个匣子三层抽屉,第一层摆了六个烟嘴,有玉质、玳瑁、金银、象牙的,还有两个供女眷用的戒指烟托,一金一银的活口戒托,大圈连着小圈,大圈套指头,小圈箍烟卷,这样就不会熏黄了指头。

若是给专门主顾定了尺寸,还可以做成玉质的戒托。

第二层是火折子,做了隔热的,也如烟嘴一般用了玉石玳瑁等极浮华的包装。

不过其中还有一根最寻常的竹壳火折子,不一般的是中指粗的竹壳上细细用刻上了烟雾腾空的出尘姿态,竹本就是雅物,如此也算取个清雅意境。

第三层才是正主,里头有最各个口味最上乘的烟卷,其中有两支沉香木气味的烟卷,是年节里限量供应的,除了这个匣子,不单独贩售。

这一匣子烟卷价钱足要三百八十八两一匣,半文也不饶,哪怕是一贯果决的王吉都有点没底,到底是陈舍微拍的板。

送礼么,就要是越贵越体面越好。

王吉翻着定出去的账,急得直跺脚,“匣子定少了!”

“不少,六少上回来瞧了,又让定了一百个,已经在门口了,正下货呢。”高凌从马背上望进铺子里来,翻身下马,一甩缰绳,立刻有人帮他拴马。

高凌自己撇了马,却朝后边跑去,王吉一见他的动作,把账册交回去,道:“我那大老爷可来了?”

高凌搀下来的可不就是陈舍微么,如今这买卖也算过了明路,陈舍微也不藏着掖着了,就是他的,怎么了?

也并不是说他个知事的面儿如何大,不过么,王吉知道陈舍微进了经历司,很快就把黄理请出来一起吃了顿茶,烟卷南去的漕运一事就归了泉州卫的运军。

漕运是非常辛苦的,甚至不亚于在海上跑船,运军每年一月接收漕粮,直到十月才南返,几乎就住在了船上。

路上若是稍微再耽搁一会,刚往席上一躺,席子都还没被身子熨暖,新的军令又已经到了,兵士可不比船工还能歇,军令如山,又要即刻启程。

其实朝廷也知道运军艰苦,所以允准他们在运漕粮时夹带些利润高的土产,沿途发卖。

论起利润高,论起不占地,有什么能用烟卷烟叶相较!?

黄理同陈舍微、王吉几乎是一拍即合。

如此一来,这烟卷铺子就算有了泉州卫做靠山,即便有那不长眼的,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大爷,你也晓得我忙得喉咙冒烟,终于舍得来帮把手了?”王吉笑着埋怨。

陈舍微递过去一只烟卷,王吉拿来一闻,道:“柑味?我的天,你脑子怎么长得?主意真多,这两天我可分不出人手制新货了,忙过这阵再说吧。”

新花样有人喜欢,不过细水长流一直卖得好的,还得是原汁原味。

陈舍微秋收的那批烟叶已经扩种过了,吴缸也把手上庄稼的事情都交代了下去,专心烤烟,所以这批烟叶品相丝毫未减,哪都没卖,只供给了烟卷铺子。

而王吉也只拿来做原味的烟卷,其他的口味或多或少掺了些别处收来的,因为添了味,分辨不出,不似原味那般,只能用陈舍微的烟叶。

“烟叶不够了。”王吉道,“明年可得给我扩开了种。”

陈舍微一笑,道:“屯田够不够你种?”

王吉一愣,使劲搂着陈舍微摇了几下,又掰着他脸狠亲了一口,道:“你真是耍大刀的财神爷,保佑我发财,还替我开路呢!”

陈舍微死命的擦了擦脸,还是叫这家伙紧紧搂着,挣也挣不开。

大堂兄和小堂弟

这么火热的买卖, 王吉心里不是不怕,铺子里有个伙计在外头喝多了, 赶着夜禁回家, 结果在暗巷里叫人一心窝子给捅死了。

后来虽查出来,说他拿了别家的银子,可没套出烟卷方子来, 对方就下了狠手了。

阿普叔也遭了一次袭,不过他有功夫, 算是避过了。

王吉自己更别说了, 秋冬卖了两季的虫儿, 连带着走了好些葫芦器皿,确实赚了不少,但比起烟卷铺子来说还是少了。

如此都招来了周家明晃晃的威胁, 更别提这灼热烫手的聚宝盆了。

那些攀交情走关系的就不提了,王吉都能应付, 只怕是来黑的, 所以夜路都不敢走了, 进出总带着三四个身手好的,如今处处挂上泉州卫, 也算能松一口气了。

陈舍微刚在屋里理了会事儿, 就见高凌皱着个眉走进来,道:“爷,外头说您那大堂哥找你, 就在那边上的茶楼等您呢。还要了一匣烟卷送去伺候了。”

陈舍秋原本嚼烟本就凶,去岁过年那阵, 陈舍微见识过了, 而且一翻账面就看出来了, 他可是铺子的豪客,经常一匣子一匣子的叫去茶馆、戏楼、青楼,非但自己吃,而且时常聚众请客吃烟。

常有体面人家这样做的,铺子里那几个白净的伙计就是专给人送烟卷的,场面上来往,也不能太歪瓜裂枣了。

迟早有这么一遭的,陈舍微起身朝外走去,见高凌跟在自己身后,笑道:“青天白日的在茶楼里,你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怎么不怕,王大哥不就是在茶楼被揍了一顿吗?要不是吴大哥那天同他在一块,指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

高凌忧心忡忡的,他自己浑身是胆,可偏偏为他这俩老大哥整日提心吊胆的。

烟卷铺子位置很好,不然当初陈舍微也不会掏空了银钱同王吉一道买下来,这些日子虽翻了几番的利,可为了买边上的铺面,扩后头的屋舍当作坊,现银多花出去了,不过年下收回账来,依旧十分可观。

陈舍秋所在茶楼也在同条街上,不过在闹中取静的一隅,一拐进去,就觉得街面上的人声都淡下去了。

茶楼一楼只卖茶点,不留客座,上了二楼、三楼才是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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