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势,吴缸挽着裤腿站在田头,正看着天上的云团如山峦般连绵巍峨,陡峭高耸,黑压压的群山像是要压下来一般,又像是藏匿着什么吞天的巨兽,猛地就要跃出来,在人间肆虐。
在这犹如天崩的景象前,吴缸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张秀丽细白的面孔,明知她在陈家内院,又是六夫人身边伺候的,最是安全稳妥,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她,挂念她。
先前,吴缸晓得大嫂和老娘见过阿巧,何氏叫他问烦了,笑骂道:“娘许你入赘了!”
顿时闹得家中好一阵的鸡飞狗跳,末了吴缸忙去了,这事儿一时搁置,直到上回去泉州,忽然就被六夫人留了茶。
吴缸跟憋了泡尿一样坐立不安的,见屏风后移进来两个人影,又慌得同手同脚,舌头打结的闹笑话。
谈栩然问他是不是喜欢阿巧,他把脑袋点得像是老和尚敲木鱼。
谈栩然又问他若是成婚,肯不肯随着阿巧住,他继续点头。
谈栩然又问他,可是三媒六聘?吴缸只有点头。
这时,阿巧才轻轻开口,“吴管事莫不是脖子不舒服?”
吴缸顿时觉得从脚底板钻上来一股热意,臊得他浑身都长刺了。
“不是,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姑娘会,会愿意……
后来的事情更是顺遂的叫他难以想象,婚期就定在冬日里,比吴燕子和王吉还早小半月。
只是她……
吴缸想起她微微笑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和期盼,有的只是一种泰然处之的平静。
面上虽看不出来,拿了生辰八字去算的时候,才晓得阿巧比他还大了三岁,只看阿绛今年都多大了,阿巧若再不嫁,也是真就不好嫁了。
吴老娘原本心里略有几分不舒服,倒不是因为阿巧的年岁,只是觉得像是要一气嫁掉两个女儿。
可去庙里算过之后,说是这门亲鸳鸯壁合,姻缘相配。
吴老娘又换了间道观,又抽到上上签。
‘婚姻正配两相投,只想求许莫想谋,清流只鱼游戏,好把丝纶下拘钩。’
解签的说,若是问姻缘,说明这门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谋不来也算不来,只是转了命数该你碰上,但若不识好歹,过了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惊得吴老娘催着吴老爹火速请了媒人,备了彩礼,一气呵成。
稻苗柔弱纤长的叶被风吹得蹭在吴缸腿上,先是酥麻麻的,而后稻叶颤动的愈发迅疾,竟有痛感。
吴缸迟钝的回过神来,低头一瞧,腿上居然叫叶片割伤了几道小口,正缓缓的淌出血来。
强风真能使落叶飞花都利如刀片啊。
“吴管事,咱们走吧。都巡过了,田头没人了!”
‘尽人事,听天命。’吴缸暂时压下心中那些儿女情长的纷扰思绪,道,‘也只有这样了。’
陈家宅院里仆妇小厮在回廊天井里东来西往,你搬个水缸进屋,我摘个灯笼下来。
埕围覆了油布,罩着里头那些茄豆瓜叶,小楼窗户上挨个用木条钉了个米字,郭果儿正在排班次,分蓑衣,叫他们四人一班,两个时辰在宅院里一巡。
一切可以在陈舍微的安排下可以说是井井有条,除了蔡氏将正在泉州书院里求学的儿子送到他家来暂避风雨这件事,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陈舍嗔同陈舍微打擂台没讨到好,眼下正为他没烟卷可卖的那些契约焦头烂额呢!
离泉州书院最近的是陈砚墨家,但蔡氏说陈砚墨不在家,多少有些不便,就给送到陈舍微这来了。
少年还穿着泉州书院的学生袍子,看起来乖乖的,身边就一个嬷嬷,一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小书童,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他自己还挽着一个小包袱呢,说里头是过几天先生要检查的文章。
陈舍微老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听见少年喊他六叔叔,才如梦初醒,忙把他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