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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放下了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抗荷服就上了车,母亲叫他速速归家,说有要事商议。
等到了家,云方知支开了韩骁,跟他说了白天的事。
“我跟吟吟、还有她母亲都商量好了,你就抓紧打结婚报告吧。”
“什么?”
邓放愣住,才一日不见,怎么母亲嘴里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了。
“你都三十一了,过了秋就是三十二,虚岁三十三的人了还不赶紧结婚,男人老了就不吃香了知道吧。”
“妈……”
“打住,你要是再来祖国大业未完无心儿女情长那一套,趁早回去跟你们队长说,你不想跟吟吟结婚,可有的是人追的紧呢。”云方知说到这,故意停了话茬。
邓放见她不说也不走,便又抬眼望了过来,等着她的下文。
云方知微不可察地笑笑,好像只是歇了口气似的继续说道:“吟吟那个在航空公司当副总的前男友,前几天还给吟吟母亲打过来电话说改天来拜访,听说长的也是不错的,年纪也不大。”
“小放,你要是真不愿意,那就拉倒吧,我去和吟吟母亲说,就算是被拂了面子,吟吟顶多哭几顿也就好了。”
语气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仿佛真这么想的,丝毫没有故意说反话的嫌疑。
邓放知道母亲这招是以退为进,却也没法子说出什么将计就计的话来,毕竟他是真怕时吟哭。
他二十一岁时,也算是见过些市面,但一看到时吟落泪,他还是不由得好一阵手足无措。偏偏她初来乍到那会,韩骁格外爱逗这个一点就炸的妹妹,每每都要将人惹到掉眼泪才算满意,他这个大哥哥也只好每次都耐下心来将人哄好。
算起来,邓放已经记不起上次时吟哭是什么时候了,母亲冷不丁提及这一茬,饶是有夸张的成分他也不敢再想下去。
最终,邓放叹了口气,还是说道:“我也没说不愿意…”
“那好,明天咱们跟吟吟家一起吃顿饭,回去你就打结婚报告,行不行?”
“……吟吟…跟她母亲也答应了?”
“当然,你要是不相信下去问问就是了,这话说的,难道我还能逼着吟吟点头不成?”
邓放闭嘴了。
母亲自然是不会逼迫人的,他很清楚,母亲极少替他私自决定什么,婚姻虽是大事,但过去几年,母亲连一次亲戚朋友介绍的相亲也没替他应过,算是给足了他尊重,不论是对他个人还是他的事业和理想,母亲给予的理解和体谅都十分足够,唯独这次时吟的事对他先斩后奏。
原因并不难猜,两家知根知底,关系本就亲近的不用多说,或许母亲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是一直等到了现在,还有他的事业可以当作借口,可谓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仿佛水到渠成一般,事情就这么成了定局。
可当晚上邓放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甚至连韩骁教的能够快速入睡的呼吸法也不起效用了。
他跟时吟竟然就这么要结婚了?
时吟怎么会同意跟他结婚呢?她才二十五岁就愿意跟他结婚了?她不会是赌气才跟答应跟他结婚的吧?要是这样之后她又想离婚了怎么办?他这可是军婚啊,结了就不容易离了,她有没有想清楚呢?
脑子里一根又一根的线头不断冒出来,思绪乱的几乎要打结,邓放索性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要是时吟到时候真的要跟他离婚,他能答应么?破坏军婚不是小罪名,那个男人如果真敢冒着这样的风险让时吟跟他离婚,那还是个靠得住的人么?如果时吟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怎么能放心?
如果时吟跟他结婚了,至少他是能一直照顾时吟的,最坏最坏,哪怕他牺牲了,局里对她的一系列优待也不会差到哪去,家里也会帮衬着她,他个人还是有些资产积蓄的,最起码后半生不会让她艰难过活,那个男人能做到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心焦。
邓放胡乱地抹了把头发,下床起来喝水。
走进客厅他才发现厨房有片亮光——冰箱的门开着,他走过去,只见韩骁正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
“不能坐下吃?”他小声道。
“不能。”韩骁撇了他一眼,“你出来干什么?”
“渴了,喝口水。”
“怎么,知道自己要结婚了,紧张的睡不着啊?”韩骁不客气道,不等邓放开口,他又自顾自说道:“也对,要当新郎官了,要我我也睡不着。”
“有话直说。”邓放不惯他牙尖嘴利的臭毛病,拿了水便往阳台走去,“要聊过来聊。”
韩骁看看云方知紧闭的房门,抱着那半个西瓜跟去了阳台。
“十年的妹妹一眨眼变成自己老婆了,什么感觉啊?”韩骁一张嘴就是刺,专挑道德伦理下手。
“你不如跟我说说,叫了十年的妹妹一眨眼成自己嫂子了是什么感觉?”邓放反击他。
“我他妈能有什么感觉啊!”韩骁猛地将西瓜一放,动作幅度很大,却没发出一丝声响。
这人怎么还好意思说呢?韩骁简直无语了,明明早上一起去的试飞局,晚上一起回来的,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的问题?怎么他一回来时小朵就要跟邓放结婚了?怎么就一个白天不见,在机场还乖乖喊他哥哥的人,再回来就要成他嫂子了?这上哪说理去?
“邓放,你到底怎么想的?时小朵是个糊涂蛋对你有点想法我不奇怪,可你怎么还同意了?妈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信,难不成这么多年,咱们仨就我一人对你俩是单纯的兄妹情谊啊?你个禽兽!”
“你说什么呢!”邓放冷了脸,“吟吟搬过来的时候才十五岁,我能对她有什么想法?我对她当然也是单纯的兄妹情谊!”
“那你还跟她结婚?你对她没想法你跟她结什么婚?谁家两个没想法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邓放被韩骁问住,这也是他心里想问的,也恰恰是因为没有答案他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结婚便是将两个人的生活通过法律彻底绑在一起,连同能交托的、不能交托的都要一并交托给对方,邓放有信心也愿意接住时吟的一切,为她兜底,可这或许是爱的一部分,但不是婚姻的意义。
爱的情感包括了许多,爱护也算其中之一,尊重也算,可是爱却不止这些,婚姻也不止需要有爱。
“军婚不好离,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要当首席才跟小朵结婚的,但小朵没有爸爸,就算做不到长兄如父,你也不能伤害她,我也不能看着你伤害她。”
韩骁捏了捏邓放的肩,他知道邓放能听懂他的话。
这十年来,他虽惹哭过时吟无数次,但他是真心把时吟看作自己的亲妹妹,时吟搬来那年,他刚上大学,一年里大假小假雷打不动的回家,就是想多陪陪这个可怜的妹妹。
或许长辈们也想过在亲近的孩子们里如何拉郎配才算合适,无非就是他和时吟,或是邓放和时吟,可在韩骁心里,他和邓放都不合适。
军人先许国再许家,工作的性质就决定了他们势必是要亏欠家里的,而时吟已经遭受过一次失去父亲的悲痛,或许未来还会再经历一遍失去他与邓放的痛苦,如果到时两个人中还有一个是她的丈夫,这日子可怎么过?
怕是老天再不开眼,也不能将苦难这么一股脑的都倾倒在一个人身上。
“我会照顾好她的,冲着一辈子去的那种。”
韩骁走出阳台前,听见了邓放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