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七:比起弟弟她还是想要一条乖乖听主人话的狗
上几句。
可一见女人掉眼泪,就啥也说不出了。
他这几年书读的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不像某些愚昧无知的村民,把问题都怪在看起来生不出金蛋的女人身上。
女孩儿的性染色体是xx,男孩儿的性染色体是xy,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出在男人这儿。
徐凤娟见曹弥作业不写,扭头抬眼看她,原本丈夫怎么劝,都止不住的眼泪顿时收了,她抹了把脸,扯着嗓子喊道:
“你个女娃看什么看,管那么多做什么?给你妈我好好念书——以后有出息了,去城里当个老师,叫那些天天犯红眼病的人羡慕死!”
曹弥学习成绩很好,在班里排第一,学校老师也夸她聪明。
就是人太内向,不怎么爱笑,也不怎么会开口说话叫人。
徐凤娟为此伤脑筋,曹弥随了她爸,为人处世是一点也不通透,技能全点在读书学习上了。
这以后可怎么办?
“死丫头,叫人嘞——”每次家里来上客人,曹弥头也不抬看着书,徐凤娟恨不得指甲掐进曹弥肉里拧上一圈。
“没事没事。”亲戚摇了摇手,乐呵呵笑着,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听说你女儿这次又考了第一名,真不错,一看就知道以后能有大出息。”
“哎哟哎哟——还好的。”徐凤娟嘴角都高高扬起来,又被她自己努力压住,抽筋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蹦。
“娃儿全靠自学,我们这些没文化的,书也看不懂,不能教她什么。”徐凤娟腰板挺得贼拉直,努力不表现出特别得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徐凤娟说什么,也不让曹弥晚上把脚翘她肚子上。
——她怀孕了。
这个家突然热闹了起来,一批又一批的人进来又出去,向曹家俩夫妻道喜。
年长妇人隔着单薄的衣服摸了摸,惊喜叹道:“你这肚子尖,这胎保准是男娃。”
“男娃好——男娃娃好啊——”喜气染上每一个进来的人的脸,他们七嘴八舌恭贺道,“以后等肚子里的男娃长大了,就能当家做主喽。你们俩夫妻啊,也可以去享清福咯。”
他们注意到曹弥,故意伸手拍了拍,问她:“曹弥啊,你妈怀孕了,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曹弥想了想,回到:“妹妹。”
屋里突然涌现出的快活气氛,渲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哈哈大笑,告诉曹弥要说弟弟,你妈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弟弟才好嘞。
那是曹弥第一次接触弟弟两个字,但她不喜欢,甚至下意识有些反感。
她看着书想,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要有个妹妹。
——但所有人都希望她有个弟弟。
曹弥什么都懂,但因为年纪还小,她其实又什么都不懂。
她等着她爸回家,让对方和她到屋外的树下,问他:“爸,如果要弟弟,当初为什么还要生我?”
“我出生后把我掐死,让妈再生个男孩,不是更好么?”
她爸震惊失语地看着曹弥,而后叹了口气,蹲下身和曹弥对视。
知了在树上吱吱叫着,不远处池塘里还有青蛙呱呱的应和声。晚上的风,也透着些许凉意。
曹亮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妈特偏心?”
曹弥摇了摇头,她爸接着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对她说:“但其实你妈也是爱你的,你不知道,当初是她坚持要把你生下来的——”
“你奶奶知道你是个女孩后,偷摸着要把你丢出去,我那时还在外,是你妈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走了很多的路,才把你捡回来。”
她爸对曹弥说,即使知道你是个女孩,即使知道在农村这个吃人的环境,你妈也还是愿意生下了你。
他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怕妻子在家久等,拍了拍曹弥的肩膀,站起身来,牵着女儿的手打算回家。
“今天爸和你说的这些话,是我俩之间的秘密。”曹亮捏了捏女儿的手,对方手心软软的,“秘密知道吗?不能和其他人讲的。”
见曹弥点了点头,还是像平时那样,曹亮笑着说:“走咯——咱们回家咯。”
徐凤娟月份越来越大,肚子像是揣了一个一直吹气膨胀的弹性球,做活也变得吃力艰难。
她艰难站着炒菜,见曹弥时不时捏着笔往她这看,把锅敲得砰砰响,嘴里骂道: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快给我认真写作业去——你这细胳膊细腿能帮我什么?你妈我还没到躺在床上,非要等你照顾的时候,别想着在读书的时候给老娘偷懒。”
说完后又剜了曹弥一眼,接着道:“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读书,以后别像你妈一样,在村里浑浑噩噩过一辈子——懂吗?”
然后有一天,曹弥放学回来见家里没人,冷冷清清的,灶台上也没做着饭。
她想了想,放下书包,像她妈一样从米桶里舀出两勺倒进锅里,再掺了水打算煮粥。
火柴放的地方有些高,曹弥伸手拿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蹭脏了。
黑乎乎的烟灰印,让她有些心虚,怎么拍却都拍不干净。
她干脆放弃,把袖子挽起来,后面劈好的柴放进炉里,又带了一捆干草,点燃火柴丢了进去。
火很快烧旺了起来,跳跃的橙红火光,被缩在黑色的闸门之后。
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粥,趁这段时间,她跑去洗了四个鸡蛋,一同放在锅里。
放的时候曹弥想,她一个,她妈一个,她爸一个……那个快要出生的弟弟,也给他一个好了。
曹弥坐在灶台后的木头长凳上,就是树桩被潦草砍了几下,削去皮。
她拿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放膝盖上写着。从孔隙里漏出的火光,像是要烧到她的脸。
粥煮好了,曹弥用锅盖盖在上面,避免温度流失。
她真的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爸爸妈妈回来,所有作业都写完了,她肚子也饿了。
她百无聊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想着她那个可能出生的弟弟。
会是什么模样?
会和她作对惹她生气吗?
即使曹弥已经接受,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她不习惯生活在突然间变成另一个模样。
但是曹弥永远也等不到了。
她再也等不到强势暴躁的妈妈,也等不到在妈妈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爸爸,以及让她分外纠结的,在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弟弟。
他们在最后一次去医院产检时意外出了车祸。
大巴车打滑翻了出去,车里所有人都死了——
徐凤娟和曹亮,就死在离医院不远的那条大马路上。
曹弥去看过她爸妈出事的地方,那天她没有去上学,一大早就背着包,里面装了点馒头和水,从家出发就往外走。
她家里又一次门庭若市,挤满了一群又一群赶过来的亲戚。
不同于之前,这些亲戚暴露出丑恶的嘴脸,贪婪想要霸占曹弥家的东西,每次来一趟,总是不空手要带着些什么回去。
“你爸妈出车祸——总是有赔偿金吧?”光着头的男人搓了搓手,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对着曹弥开口道,“这钱呢,伯伯可以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还给你。”
“多少钱哎——啧啧啧,要是给你爸妈办丧事,里里外外都要花销哩。”
曹弥按照她妈曾经和她描述过的路线,一步一步靠近着目的地。
她看到从路上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