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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连城清晨的气温并不是很高,也还存着燥意,几乎没见过大夏天里不将皮肤露在外面,丁玉歪歪脑袋,猜测他会不会是吸血鬼。
被这个荒谬念头逗笑,他没有压得住脸上笑意,正巧又有阵风过,带起他刘海,露出只有巴掌大的脸蛋。
正巧,男人弯腰抱起脚边的绿植,抬头正好看到丁玉微笑。
沈秋刚下了飞机,便带着家当风风火火来到先前看上的小院子,据说这小区常住人口并不是很多,到了夜晚尤其宁静,非常适合他工作与养病。
唯独隔壁住了邻居,这是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还没调查清楚这个邻居,他率先带家具来到小区。
刚下车,便看到路边站着位极其漂亮的少年——或者应该说是青年。可当风将他刘海完全吹起,一向看人很准的沈秋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因无他,面前男生既有少年的脆弱,又恰巧中和身上独有的漫不经心,单单站着便有让沈秋将他画下来的衝动。
当视线注意到丁玉膝盖,他目光微凝,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或许是他盯住对方的时间有些久,导致拥有李墨安画中膝盖的青年收敛眼中笑意,目光也露出微微警惕。
再一次停顿后,青年率先转身离开他视线范围内。
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可等晚上沈秋出来时,却看到围栏之隔的小花园里,蹲着白天见到的青年。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只是盯着树下一片狗尾巴草发呆。或许是他神情太过于专注,导致沈秋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都没有发现。
自从在小区里跟那位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对视,丁玉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三十岁,可身上气质却又有点儿靠近四十,但仔细一看他头上的白发,如果说五十或许都有人勉勉强强相信。
忽略白天见到奇怪的人,丁玉现在隻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行走间,丁玉注意力又落在门外信箱上。
回忆起他第一次打开信箱,里面出现的白色信封,又回想到李墨安匆忙跑过来,将信件拿到手里,原来事情从那个时候起便有了端倪。
只可惜当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所以也没有发现异常。如果不起疑心还好,一旦让人觉得整件事情中有不合理的地方,丁玉便能摸索出少年曾刻意隐瞒的东西。
等丁玉推门而入站在玄关门口,当他低头换鞋时,才注意到脚上穿的完全是两双不同的鞋子。
说得通方才那人怎么总是盯住他,丁玉后知后觉都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在中心公园沾染上的泥土早已掉干净,李墨安的鞋对他来说有些偏大,眼下看来像极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般滑稽不堪。
尽管他对这些衣服的牌子不甚了解,但丁玉蹲下后掏出手机对准沾满泥土的鞋子,桃子软件蹦出来的详情页面上带着的零,让丁玉陷入短暂沉默。
他默默地收起手机,将沾满泥土的鞋放到玄关最外面,连同那隻好的一起。
鞋子事情像是个起因,他回忆起李墨安当时所说,每月四千块钱住在居民楼里。
明明当时听上去没有异样,可现在看来却觉得有些可笑。李墨安还说花的遗产,估计也是寻了个欺骗他的理由。看着房子里这些满满的家具,丁玉自然也不相信这是几千块钱买来的二手货。
空气中的冷木香似乎还未散去,给丁玉一种李墨安还居住在这里的错觉。
可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丁玉右脚踏上楼梯口,却如灌了铅般迈不上台阶。
明明是李墨安伪装了身世,又拿其它名字换取他信任,丁玉内心全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感,只有人去楼空的悲哀。
直到现在丁玉都没有意识到,他并不是在为李墨安骗他而感到难过,而是连少年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遗憾。
等他将地板上的泥土扫去,又拿起拖把将整个一楼的地面拖得干干净净,他忙碌时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并没有露头,所以丁玉也便忽视了几乎不易察觉的痛苦。
动作间来到厨房,丁玉注意到已经老去的炒菜,如果他离开前将东西放到冰箱,也不至于徒留下无法入口的气息。将精心准备的晚饭都扔到垃圾桶,他几乎脱力一般坐在餐椅上。
明明厨房空无一人,可他似乎看到少年系上围裙站在料理台前,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
耳边似乎都出现了水龙头衝洗番茄的哗哗声,等丁玉回神,只见水龙头紧闭哪有水声。
真奇怪。
右手撑住额头,丁玉盯住桌面没有吭声,明明李墨安不在这儿,他却觉得这座房子里哪儿都是李墨安。
不知道自己这是发病初期,丁玉推开椅子起身上楼,经过一夜的奔波,皮肤上黏腻令他极其不舒服。
站在浴室里时,腰间似乎横着一条属于李墨安的手臂,热度透过单薄衣物源源不断传来,烫得丁玉几乎站不住脚。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晚李墨安握住他时手心里的温度,以及蒸腾雾气和哗啦水声,微晃的浴帘和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眼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丁玉突然提不起来任何力气,他也不想再放水洗澡。随意拧开花洒草草衝干净后,便光脚离开了浴室。
整栋房子中冷木气息最为浓郁的便是卧室。只是单单站在卧室门口,丁玉视线便不受控制,唯独落在李墨安的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