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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从早吃到晚,省下了去县里的来回路费,他有点拿不准要不要多看一场,但他没钱住旅馆,只能睡大街,还是周五当日来回的好。
彦卿早在微机课时刷论坛得知云在高天在全联盟都很火,却没想到周五开唱时,他差点连县高职的大门都挤不进去,更别说开演唱会的礼堂了。
他只能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就提前去占座。
他犯了个很愚蠢的错误,而他如果有双亲的任何一方照料他,或是祖父母还在,就不会这么不仔细了:他光想到要攒路费,也算到不够旅店钱,却忘记伙食费了。他完全没有出行的经验,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隔壁镇上的卫生所,因而竟落得一个既没有钱买东西吃——买了他就只能走十二个小时的山路回去——也没有带任何充饥的食物的窘境,只有口袋里同桌趁着儿童节塞给他的一块巧克力。
彦卿坐在礼堂外的台阶上,感觉他快要昏倒了,他有些后悔跑来看景元了,这个可恶的男人让他喝了两周毫无油水的稀粥不说,还让他这样饿肚子,如果演唱会没有他预料的那般精彩,又或者让他听出景元有任何假唱的痕迹,他就要狠狠地粉转黑了!
头晕眼花地等到下午,云在高天的工作人员开始进出礼堂,调试器材,彦卿便跟了进去,坐在礼堂外的大厅里,好奇地张望,他有点期待能看到景元,或是他的队友——虽然他对那些人不太感兴趣;但他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艺人都是从后台进出的吧。
但学校的礼堂并不像专业的礼堂那样,有直达后台的出入口,因此,无论是观众还是艺人,终究要经过礼堂的大门。其他年纪大一些的歌迷好像早就知道这点,太阳西斜时,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等在礼堂前,试图捕捉云五成员们。
彦卿还是坐在大厅里,心里嘲笑那些人的愚蠢。虽然是无心之举,他却歪打正着,黄昏前,他亲眼看见云在高天的成员们下了面包车,先后从他面前走过。他那时想站起来打招呼,却没有力气,只能仰望着景元从他的面前经过。
景元没有戴口罩,也许是因为觉得这里穷乡僻壤,没有防备狗仔的必要,因此彦卿将他看得很清楚。景元很高,剑眉星目,但嘴唇轮廓柔和,让他显得没有那样有侵略性,彦卿觉得他比照片里要帅很多。
路过他时,景元正在和应星说话,略略觑了一眼,便没有更多表示。彦卿听见他们在讨论耳返效果不好。
彦卿有些失望,但这又在意料之中,他看起来就像个乱入的小孩一样,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十六岁了却比班上的一些女生还矮,更别说男生了,面容也很稚嫩,根本就不像会独自来听演唱会的年纪。何况,哪怕就算他看起来像个歌迷,也只有他上前的可能,没有偶像为他停留的理由。
礼堂外很吵,彦卿将那颗巧克力拆出来吃掉,剧烈的胃疼稍微缓解了一瞬,接着他便开始感到口渴——他同样没钱买水。他只能艰难地站起来,去卫生间里喝自来水。
从卫生间出来时大厅里有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探头探脑,似乎在找东西。彦卿从她面前走过去,又坐回那张正对着礼堂正门的椅子上,那工作人员却径直朝他走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家里大人在哪里。
彦卿有些惊诧,但他刚刚在厕所里照了镜子,确实面有菜色。他便说他十六了,不需要大人,也并无大碍,只是有点饿了。
那工作人员便走了,彦卿又开始看礼堂外的人群,并且打量这礼堂的装潢,他还是第一次来县里的高职,装修得其实挺不错的,能看出所有东西都很新,如果他不是那样饿的话,他应该去教学楼里看看,了解一下学习环境——彦卿已经在为自己的人生作打算了。
过了一会儿,那工作人员又过来了,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彦卿打开看,有一盒盒饭,一包利乐包装的豆奶,两包饼干——一包葱香味、一包海盐味,以及一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他忙站起身向工作人员道谢,对方却说是景元让她过来问的,这些食物也是随队工作人员统一的餐点,都没开过,让彦卿放心吃。
那晚的演唱会,他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得到了一个很靠近舞台的座位。但彦卿如今回忆起那夜,却想不起景元的歌声,也记不起景元手指敲击键盘行云流水的模样,只能想起那盒饭里的茄子烧肉快把他辣哭了。
彦卿不知道景元在那一觑里看见了什么,但这件事让他对景元从精神上的寄托变成了一种世俗的喜欢,他变得像每一个爱做梦的追星族一般,开始对偶像投入单方面的情感。
中考时彦卿考了全镇第一,能去县里读高中。但他立刻面对一个窘境:高中不是义务教育,没人给他付学费。他也快满十七岁了,这在育幼院叫“大龄孤儿”,许多社会人士的捐助不囊括有劳动能力的未成年孤儿,因此,他的生活费来源便只剩下每个月联盟发放的补贴了,这让彦卿很焦虑。
暑假他在县里一家卖小龙虾的餐馆打了两个半月的工,老板包吃住,彦卿剪虾线剪得手都脱了三层皮,攒下几千块来。
手上有了钱,彦卿先缴了学费住宿费,又充了一学期的饭卡水卡,还剩下不少,他又回镇上买了衣服。他终于开始长个子了,也许是因为在后厨天天吃小龙虾的缘故,丰富的蛋白质让他的骨骼终于有了生长的欲望。
开学前的那个夜晚,彦卿在学校后门旁的手机店里买了一部二手手机,花了他快一千块,很贵,但彦卿计算得很清楚,只要他仔细爱护着,这部手机起码能用到他高中毕业,而等他读了大学或专科,那时他就会有更多途径与时间去打工赚钱,而这部手机还能再卖三手,且会因为他的保护得当,并不贬损太多价值。
买手机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是他在镇上初中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比如那个为他偷拿p3的同桌,多数人中考前就外出打工了,零星几个去读了中专,彦卿还想与他们保持联系;二来,则是他想追星,这点自然也可以通过买个p3解决,但手机的功能终究更多:入学时的家长会上,不少家长都掏出手机拍下班主任做的ppt,方便之后回看。
彦卿在县城里打工这段时日,忽然意识到当今这个社会,没有手机的才是稀有动物,他有些担心高中里会有不得不使用手机的地方——虽然校规命令禁止了学生在校园使用手机,但彦卿既是学生,又是自己的家长,他得向其他学生的父母辈看齐。
不过,开学后不久,彦卿就发现他有比金钱更值得烦恼的东西:他根本跟不上高中的功课。
他的基础太弱了,暑假里又没去参加补习,而他的新同学们全都去了,因此课堂的节奏十分快,老师们与其说是在教授新知识,不如说是带着班级复习。彦卿学得一个头两个大,几乎每晚都哭着回宿舍。
但同时,他的另一种天赋却终于被发掘了。
高一第一个学期中期有合唱比赛,音乐课正经没上几节,便开始挨个试音、分声部、排练比赛曲目。
同学们依次站到钢琴旁,随着音乐老师的琴声唱一句指定的唱段,老师再据此将其分入男声或女声的高、中、低声部。因为高一尚未文理分科,性别比率尚未离谱,一个班又有六十多号人,确实足够这样折腾。
彦卿名字拼音首字母靠后,他上台前,已经有不少人被分好了声部,正无聊地和身旁同学说着小话,闹哄哄的。
音乐老师压了两次没压下去,干脆用力敲键盘,让乐声盖过交谈声,但这都不敌彦卿开口的威力。他唱出歌词第一句时,班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同学都竖起耳朵聆听他的歌声,只有几个看他不过眼的男生阴阳怪气地用桌椅故意发出噪音。
彦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