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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节

 

虽然希望不大,王珂所部的马匹多半不少,但人总得有梦想不是?万一抓住了呢?

战马继续向前奔驰。

突然从路旁冲出百十个溃兵。孟知祥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出骑弓,连续两箭,一人毙命。

“别射了!别射了!”溃兵头领躲到了树后,大喊道:“我等愿降!”

“滚一边去!”孟知祥懒得搭理这些人,一甩马鞭,继续前进。

“可是绛州王使君的兵?我等愿降矣。”溃兵头领高声道:“我等拥王使君入河东,保他做留后,王使君赏一人两匹绢就行。”

没人理他。隆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看着似乎是夏贼,不是王使君的兵。”有人突然说道。

“嗯?夏贼?那不降了!走小路赶回河东。王瑶若来,咱们便降了他,然后保他和夏贼干!河中这一府四州,还轮不到外人做主。”

“是极。大部分弟兄其实是溃散了,好好收拢一下,人还是够的。”

“王珂打的什么狗屁仗!稀里糊涂,连夏贼的面都没见到就败了。”

“虫儿不会打仗,当不得人主。”

溃兵们七嘴八舌,相互搀扶着走了。

孟知祥连催马儿,一日间便抵达了宝鼎县。第二天傍晚又追至辛驿店。

路上抓了几个溃兵拷问,得知王珂前一日便拔营启程,奔回蒲州了。

毕竟,新驿店离河中城只有三十五里,须臾可至。

从河中城到双方交战的汾水之畔,总里程也不超过一百八十里,如果一心跑路,确实很难追上。

“这帮混蛋,跑得倒挺快!”孟知祥长叹一声,招呼将士们往后走,一路收降敌军溃兵。既然抓不到王珂,那么就削弱他的力量,剪除他的爪牙。

河中衙兵,能抓几个是几个,总之不能让他们再安安稳稳回到河中城了。

※※※※※※

河中城之内,气氛严肃,甚至可以说是紧张了。

三万大军出征,回来的还不到三千。虽说陆陆续续还会有一些溃兵跑回来,但惨败已是大概率事情。

王珂本就非常单薄的威望,遭此致命打击,一路下滑到了趋近于零。

“夫君,何须忧心?”妻李氏静静坐在王珂身边,道:“妾已给阿爷写信求援。只要好好守住河东县,未必就没有转圜的机会。”

“岳父的援兵到何处了?怎么至今还没动静?”王珂急道:“若来得再晚一些,怕是只能给我收尸了。”

李氏静静地看着丈夫,叹道:“夫君,事已至此,嗟叹何益?妾闻邵树德不是嗜杀之人,对子侄后辈也非常宽厚。便是这河中城破了,又能如何?夫君若不愿和妾一起回晋阳,妾就陪着夫君入朝。”

“入朝?”王珂一愣,没说什么。

这——似乎也是条出路。

对于在藩镇兼并战争以及内部权势争斗中失败的人,请求入朝之时,朝廷还从没拒绝过。

以使相的身份入朝,实权宰相肯定别想了,但得一个清贵职位,似乎也不错。

时瓒已经入朝,李匡威即将入朝,难道我王珂要成为最近几年来,第三个入朝的藩镇重要人物?

“夫君。”李氏坐近了一些,低声道:“而今需厚赏亲兵亲将,陪夫君一起跑回来的军士们也要多发赏赐。时局危殆,城内的旧有衙兵心思叵测,说不定哪天就把夫君绑了,扔出去献功。夫君得有自己人,共过患难的人最适合提拔任用了。”

“这……”王珂犹豫了,道:“如果只赏这些人,会不会惹得其他军士不满,鼓噪闹事?不妥。”

李氏见自己的建议没被采纳,气得将茶壶顿在案几上,再不说话了。

王珂看着自己妻子,眼神微微有些闪烁。或许,还有一个挽救危局的办法?

抵达

“留后,风陵渡守军不愿回来。”王殷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

他的脸色有些疲倦,更有些焦急,显然这一趟搬救兵的举动是劳而无功了。

“他们降了邵贼?”王珂生气道。

“陈将军直言,请任王瑶为节度留后。”王殷先看了眼王珂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邵贼若来,风陵渡上下自当戮力死战。他们不降外人,只降王氏子孙。”

“放屁!”王珂腾地站起身,将茶壶都碰翻了。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内心之中显然在激烈挣扎。

“劳烦夫人再去为我煮一壶茶。”王珂突然说道。

“夫君莫要气伤了身体。”李氏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王珂烦躁地踱着步子,突然走到王殷面前,道:“你我早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瑶若来,定然不会放过你。”

犹豫了半晌之后,小声问道:“若杀了李克用之女,降顺邵树德,事情可还有挽回之机?”

王殷一惊,立刻劝道:“留后,事已至此,怕是无甚用处了。”

王殷又不是傻子。王珂若要杀妻,只会找他们动手,届时李克用勃然大怒,王瑶、邵树德为平息其怒气,定然会把他们这些动手的人解送晋阳,便是想痛痛快快求死都不得了。

“也是。”王珂颓然坐回胡床,声音哽咽道:“王氏素来善待军士,不想至此时,一个个都只想着自己。”

王殷无语。军士们不是挺有良心的么,还是向着王氏的啊,只不过换成了王瑶罢了。

但这事,唉!王瑶多半要他死,怎么办?

事到如今,或只有李克用、朱全忠可投,王殷已经在盘算该怎么出城了。

“留后,方才入城之时,满街武夫,士气低落,如今或该加发赏赐,提振一下士气。如此,上下皆感留后之德,或愿死战。”王殷说道:“蒲津关三城,尚有数千戍兵,近在咫尺,留后何不召之?某不才,愿为留后再跑一趟。”

王珂猛然抬起头来,道:“微君言,几失计矣。”

蒲津关三城,为河中命脉,素以精兵良将镇之,最早可以追溯到汾阳郡王郭子仪。河中衙军,往上追溯,也是郭汾阳的平叛精兵后裔。

此地守军,无论是亡父还是叔父,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动。之前着急忙慌跑回来,竟然忘了此事。

“君速去!城内尚有万余衙军,若得数千蒲津关精兵入援,或有转机。”王珂说道。

李氏带着婢女煮完茶进屋,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些诧异,道:“夫君,妾在晋阳之时,听阿爷与诸将闲聊,城外有寨,戍以精兵,贼军便不得全力攻城。蒲津关东城与河东近在咫尺,可为奥援,为犄角之势。若贼兵来攻,樵采、扎营、打制器械,诸多不便,还得留大量军兵防着东关城——”

“住口!你一介妇人,相夫教子便可,懂什么军略?”王珂出言打断道。

刚说完,有些后悔,觉得口气重了,下意识想说些好话。但转念一想,两千晋兵又不在城里,刘训多半也死了,还怕个屁!

想起过去一年,小心翼翼,从不敢对妻子大声说话的憋屈模样,便是老实人也受不了。此时骂了两句,心情大爽。

李氏毕竟只有十五岁,被丈夫一训,眼泪就流了出来,低着头跑出去了。

王殷在一旁目瞪口呆,下意识觉得不对。

但想想也无所谓了。王珂这条破船,爱咋折腾咋折腾。

匆匆离开王府后,王殷直接便往西城门而去。

大街上气氛凝重。有军士在劫掠百姓,但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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