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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周琨钰,你总以为她是纯白的。
要一层层的往里剥, 你才会发现她有那么多颜色。
白的圣洁。青润如河的温柔。墨色藤蔓的妖娆。还有那抹绯色, 辛乔曾见过的。
在那如诗般的眸眼上挂不住似的, 一点点往下落, 落满面颊,落地如雪面上洒了一地的花,可冬日里怎会有这般妍丽的花呢。
她复杂的灵魂底色,让四季都失序。
辛乔站在她面前垂着头,也说不上自己在看什么。好像, 这样凝眸多看一看灯光下的周琨钰,看光照把她的长发打出一圈光晕,看她皮肤纹理都被照得分毫毕现,看她那双清润的眼眸好似半透明。
是不是把这些细节看得清楚一点, 再清楚一点,她就能把周琨钰这个人, 认识得更透彻一点。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认识周琨钰这么久, 她做过许多无谓的尝试。时而觉得周琨钰温柔, 时而觉得周琨钰轻挑。
时而觉得周琨钰冷清冷性, 时而觉得周琨钰至情至性。
时而觉得周琨钰也动过那么一丝真心,时而觉得一切不过是周琨钰的把戏。
她可曾有一秒真正看透过周琨钰么?
没有, 从来没有。
所以周琨钰在她面前,灵魂的底色永远都在变幻,她捉不住也看不透。
就在她这么瞧着周琨钰的当下,周琨钰动作悠悠然没一丝变形。沏好的清茶落入小小瓷盏,拈于指间饮尽,甚至还有闲暇把另一小盏推到茶几边侧,仰起面孔来,柔润的问辛乔一句:“喝茶么?”
辛乔淡着一张脸,没说话。
其实她当下感受到的情绪,是愤怒。
这么多年以来,辛乔好像习惯了这样。当她一张脸表现得越平静淡漠,其实越愤怒。
她被生活中伤得太惨了,她早已明白,如若露出破绽给对方看,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她停了会儿,语气平静地问周琨钰:“现在,好像不是喝茶的时候吧?”
周琨钰挑了挑唇。
但辛乔还是允许自己露了一丝破绽,如同她心里怀揣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她多问了周琨钰一句:“你确定要这样么?”
周琨钰瞧她一眼,站起来,撇下她往连通里侧的长廊里走去。
辛乔不知道周琨钰去了哪里,又是什么意思。是反悔了么?
反悔吧周琨钰。辛乔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们的感情,不该是这样一种走向。
可想到这句话时,辛乔忍不住自嘲的扯了扯唇线。
“感情”。
周琨钰哪怕有一秒,真正把这两个字安插在她们之间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轻趿着拖鞋的脚步声复又响起,那是周琨钰转了回来。
辛乔唇边的笑意,挑得更深了些。
周琨钰没有反悔,只是去取了条浴巾,平平整整地铺在沙发上。
医生多少都有那么点洁癖的吧。周琨钰连自家沙发都觉得没那么干净,可她的解决方法是铺一条浴巾,而不是和辛乔洗完澡以后去卧室。大概卧室太私密,一张柔软的鹅绒床承载着所有不设防的梦,周琨钰从来不觉得她与辛乔是那样亲近的关系。
周琨钰悠悠然坐在沙发上,那样的姿态,就像方才斟一盏茶。
辛乔几乎呛出了一声笑。
说句坦诚些的话,如若此时驱使她的只是贪恋,那么她不敢。可此时驱使她的,是愤怒。
在她把周琨钰送给她的玫瑰、养在一隻洗净的矿泉水瓶里的时候。
在她为周琨钰的一句“打扮”、想要用辛木送她的那支口红的时候。
在她心里那些零零落落的悸动攒起来、几乎要拚成“喜欢”两个字的时候。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对周琨钰来说,仍似一场游戏。
辛乔跨近周琨钰一步,伸出手指,抬起周琨钰的下巴。
周琨钰纤长的睫翕了翕。
怎么,周琨钰以为自己要吻她么?
辛乔想,周琨钰也有错得这么离谱的时候。
她怎么会吻周琨钰呢?吻对她们俩这样的关系来说,是不是温情得太过了?
她只是想让周琨钰直视着她,她也看进周琨钰的眼底,尔后开口:“我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
周琨钰柔柔的“嗯”一声,好似慷慨,好似宽和,好似一尊慈爱人间的圣洁的神祇。
辛乔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招惹我?”
神祇笑了。
她的唇角清妩的挑起,可真正透露她所思所想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淡漠得没温度。
辛乔几乎从那时开始,已觉得受到伤害了。
“我今晚带你去见了我的朋友们,对吗?”
辛乔托着周琨钰的下巴,不说话。
“她们可是我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呢。”周琨钰这样柔和地笑着,可她总不至于是在说,她带辛乔去见她的发小,是因为她俩很亲。
辛乔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琨钰眨了一下眼:“你有没有听清,她们都在聊些什么?”
酒吧音乐太喧嚣,像在轰炸人的耳朵。辛乔要等适应了一会儿环境,才能从那些模糊的笑谈中捕捉到隻言片语。
“告诉我。”周琨钰催促:“你有没有听清?”
辛乔定了定神:“骑马,滑雪,攀岩,高空速降。”大抵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