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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便真哭了起来。
这几日来便是发脾气也没有哭过一次,可也许是觉得宁宁和别人不一样,见到她的第一次便能说到她心里去,于是觉得这样的话对她是可以说的。
她同萧姝固然要好,可这样的要好是隔了一层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不舒服。
明明她是这宫中最尊贵的长公主,可旁人看着萧姝,母后待萧姝,也好像不比自己差,且总觉得,宁宁和阿姝也是不同的。
沈芷衣从来没觉得这样伤心过。
她忍不住抱住了姜雪宁,将脑袋往她身上一埋,眼泪便全掉了下来,可又不敢叫殿外面的宫人们听见,便压抑着那声音饮泣。
姜雪宁觉着自己颈窝里湿了一片。
只听见她模糊的声音:“我好怕,以后燕临不见了,伴读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你也不见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姜雪宁喉间哽着。
她要竭力地睁大了眼睛,用力地克制着自己,才能不使情绪在这样一个夜晚中、在这样一座深宫里崩溃。
便是贵为公主,也有这样伤心惶恐的时刻……
人活在世间,谁又能免俗?
沈芷衣哭了好久,等哭累了,便渐渐困了,躺在她旁边慢慢睡着了。
姜雪宁为她掖好了被角。
侧转身来凝视这位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想起她上一世悲戚甚至怆然的命运,许久后,轻轻俯身亲吻她额头,然后才退了开,赤着脚踏在了这寝殿冰冷的地面上,走到了一扇雕窗前,轻轻打开了一条缝,朝着外面望去。
一盏盏宫灯高悬。
红墙飞檐,重重迭迭。
鸣凤宫比之朴素的仰止斋,实在是太像坤宁宫了,姜雪宁睡不着,也不敢睡着。
宫装(补完)
姜雪宁基本一夜没睡,到天将明时才想着天亮还要去奉宸殿上课,因而强逼着自己忘却这座宫廷带给自己的不适,打了个盹儿。
但也没一个时辰。
越是皇家越是规矩极严,睡懒觉这种事,姜雪宁在府中能有,沈芷衣在宫中却难有。许多年宫廷生活下来,一到起身的时辰,都不用宫女来叫,她自己便睁开了眼睛,起身来由宫人伺候着洗漱穿衣,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大约是昨夜哭过发泄了一通,今早起来她除了眼眶有些发肿外,倒是恢復了往日的元气。
她不光自己洗漱,还指挥宫人们去伺候姜雪宁。
姜雪宁前天晚上便没睡好,昨夜一番折腾上来就更显疲惫,只是看沈芷衣难得恢復了欢笑模样,也不好表现出来让她看出端倪,坏了她难得的好心情。是以强行忽略了两边太阳穴传来的突突的紧绷之感,唇边上挂着笑,一面与沈芷衣说话,一面接受了宫人们的伺候。
仰止斋中的宫人并不伺候起居。
但姜雪宁上一世是当皇后的人,受着宫人们的伺候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在她极其自然地将锦帕递回到那宫人的手中,并下意识摆手要叫她们退下时,一股冷意才从她脚底下窜了上来,让她不寒而栗。
沈芷衣还没察觉出异常。
寝殿里伺候的女官看了姜雪宁一眼,却有些为难地问她:“殿下,您昨夜一时兴起留姜伴读宿在殿中,宫人们却都还没去仰止斋取姜伴读常穿的衣裙,不知现在……”
该穿什么?
沈芷衣也回头一看,此刻姜雪宁站在那边隻穿着雪白的中衣,一张美人脸素面朝天,大约是刚睡醒,颇有点病容恹恹的感觉,像极了仕人画中那些愁眉轻锁的病美人。
真是太好看了。
她眼前不禁一亮,立刻朝那女官道:“宁宁身量与我差不多,穿我的自然最好不过!来,宁宁,我要给你挑一身最好看的!”
姜雪宁:???
她还正在想自己在坤宁宫中养成的那养尊处优的习惯,根本都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芷衣拉着坐到了妆镜前。
接下来就听沈芷衣左右招呼。
一会儿喊这个宫女来为她傅粉画眉,一会儿喊那个宫女重新拿一身宫装来,又亲自打开了自己的妆奁,什么红宝石耳坠,景泰蓝手镯,全往姜雪宁身上比划。
姜雪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隻觉得沈芷衣像是忽然得了玩偶的小姑娘,一定要把她妆扮得漂漂亮亮地才肯罢休。
她有些困倦,便没精神阻拦。
索性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任由她摆弄。
沈芷衣又换了一副耳坠在她耳垂上比划,隻觉这浅淡如烟霞的紫琉璃也唯有她这样纤细的脖颈和雪白的肤色能撑得住,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只是看着看着,她先前飞扬的眉眼便垂了下去。
姜雪宁瞥见了,问她:“不好看吗?”
沈芷衣放下手来,望着她的目光不曾移开,却是多了点点滴滴的心疼:“好看,可就是太好看了。我忍不住要去想,你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宫里还要被人算计,若往后燕临也没了,该有谁来护着你。”
姜雪宁无言。
沈芷衣却是出奇认真地思考了起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接着便是一亮,竟问她:“你觉得我王兄怎么样?”
沈玠?!
姜雪宁眼皮一跳,立时想起自己上一世命运的轨迹来,想也不想便立刻道:“多谢殿下抬爱,临淄王殿下自是儒雅端厚,雪宁寒微之身隻想安平一生,您可开不得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