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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衣甚是不解:“我王兄有什么不好的?”
姜雪宁心里道,你王兄哪里都好,就是不适合我。
沈芷衣想到这一茬儿很是兴奋,宫里都是她的人,也不惮被旁人听去,直接蹲到了她面前道:“真的,宁宁,我听母后和皇兄说过,不久后就要为我王兄选妃。如果你能成为我王兄的王妃,将来王兄多半被皇兄立为皇太弟,往后也住在宫中。这样你也就住在宫中,那岂不是能天天与我住在一块儿,常日见着,一块儿吃一块儿玩一块儿睡觉?”
她两隻眼睛都亮晶晶的。
姜雪宁想起这一世沈芷衣待自己甚是赤诚,她有心想要直接拒绝,可对着这样的目光,那话到了嘴边,竟不大说得出口。
可若是不说清楚……
先前明明没有呈递她名姓却偏偏阴差阳错入宫伴读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紧接着浮现出来的便是入宫后所经历的种种,以及将来要发生的种种。
她实在是怕了,也倦了。
经历过了上一世的繁华,姜雪宁实在不想重蹈覆辙了。
她忽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目光,回望着沈芷衣,轻轻将那一串紫琉璃耳坠从她手中拿了出来,放回妆奁上,道:“雪宁是殿下破例召入宫中的,中间大费周折之处,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那殿下也该清楚,最初姜府报了入宫的那个人,并非是我。能得殿下青眼,奉诏入宫,伺候又得殿下多番照顾。能认识殿下,雪宁也很高兴。可宫中的生活却并不是雪宁所喜欢的,雪宁出身寒微,心无大志,隻想回到儿时的乡野之间,一骋心怀……”
沈芷衣怔住了。
她没想到姜雪宁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手里那串紫琉璃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微微带着暖意的手掌。
但一股怒意却从心底浮了上来。
沈芷衣想说“我待你这般好,你怎敢想着离开”,可一触着姜雪宁那温然诚恳的目光,才升起来的那片怒火便如被脉脉的流水压下来似的,慢慢熄了,转而成了几分孤寂和可怜。
她道:“你不喜欢宫里?”
姜雪宁道:“这里的日子过得叫人很不痛快。”
沈芷衣憋了一口气:“那你说,谁叫你不痛快,我统统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你痛快痛快!”
简直小孩儿脾气。
两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细细的眉也扬起来,眼角下虽有着一道旧疤,却无损她公主的尊贵。只是两遍腮帮子鼓起,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姜雪宁无奈极了。
当下只怕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反倒激起她脾气,给自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暗地里让她嫁了沈玠,那可没处说理去,是以叹了口气便想转移话题,道:“还是看看今日穿什么吧,耳坠也蛮好看的……”
但沈芷衣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她就是喜欢姜雪宁这个玩伴。
一面与她妆扮,一面却是搜肠刮肚,挖空了心思地想从她嘴里套话,问:“是仰止斋的宫人对你不好?内务府那帮狗东西份例苛待了你?那个叫尤月的又欺负你?你就说嘛,到底谁叫你不痛快了?宁宁……”
这架势,俨然是姜雪宁说一个她就要去干掉一个!
姜雪宁头上冒了冷汗。
可沈芷衣问题却是一个接一个,猜测一个比一个离奇。
一张嘴叭叭忽然就说个没完,简直像隻聒噪的八哥。
姜雪宁仰天长叹。
头一次,她这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早知如此,她直接跟沈芷衣说一句“我更愿意当殿下的伴读,而不是当殿下的皇嫂”,只怕沈芷衣就乐得直接打消让她嫁给沈玠的想法了,哪里用得着和现在一样被她翻来覆去地询问?
真情实感遭雷劈啊!
终于,在沈芷衣说出第二十三个离奇的猜测之后,姜雪宁没禁受住诱惑的考验,尝试着开口道:“殿下既然如此在意我痛快不痛快,那我……就说了,其实出宫我就痛快了……”
沈芷衣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宁宁啊,你做梦。”
姜雪宁:“……”
沈芷衣把那串紫琉璃耳坠给她挂上,十分爽朗地哄她:“换一个,换一个本公主一定给你办到!”
姜雪宁心底默默泪流,琢磨了半天,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狗胆包天的想法:“那最让我不痛快的就是学琴了,谢先生三天两头抓我去学琴,要求还极其严格……”
沈芷衣:“……”
姜雪宁眨巴着眼睛:“您说过一定给办到的。”
沈芷衣:“……”
这回轮到沈芷衣心里默默流泪:满朝文武都知道谢先生在治学上的地位,要知道她在宫里上学这件事引得满朝非议,若无谢先生首肯,只怕还不能成。且谢先生平日里那教书的架势,便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到他面前猖狂,不准他提溜姜雪宁学琴啊!
可什么都能丢,乐阳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丢!
沈芷衣强忍着心虚,义正辞严地道:“谢先生肯这样认真地教你,朝堂公务都忙不完呢,每日还要抽大半个时辰来教你学琴,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你怎么能嫌弃谢先生严格呢?太过分了!”
姜雪宁想开口:“可——”
沈芷衣抢道:“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厌弃学琴的事情告诉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