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收服裴琅
几年前,鲁地的一位知府,好似也姓裴。不晓得的,还以为裴先生与那人是一家。」
裴琅一下子把酒盅蹲在桌子上,与此同时,莫擎虎目一瞪,右手边按上了腰中的佩剑。
「可惜那裴知府当时因捲入前朝一桩陈年旧事,被陛下斩了全家。阖府上下,男儿皆被处死,女儿流放充为官妓。」沈妙笑的有些止不住:「听闻裴知府还有一双出色儿女,尚且年幼,却也死在这场风波之中。」
裴琅的嘴唇有些微微发抖,他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嘘。」沈妙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语气,自顾自的又饮了一盅酒,雪白脸蛋上红霞顿生,她道:「其实我还有幸听闻了一桩秘事,看在裴先生也姓裴的份上,不妨就与裴先生分享。」
「那裴知府本有能力送一双儿女逃出生天,免于灾祸。可惜官差追的紧,便只能保下一人,于是……。裴知府保下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却被官差捉走。」她惋惜的摇头:「官差都如狼似虎,对于罪臣家眷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那小姑娘被人捉住,岂有好下场的道理。」沈妙感嘆:「要我说,那裴知府明知女儿落入虎口必然生不如死,却还是将女儿推了出去,未免有些无情。」
裴琅闭了闭眼,面上显出痛苦之色。
「裴先生如此感怀,想来是感同身受。」沈妙托腮笑盈盈的瞧着他:「不过想来这和裴先生都没什么关係,因为裴先生并非鲁地人,裴先生可是自来就生在定京城的商户。说起这些,不过是因为这鲁酒醉人,一时感怀罢了。」
裴琅面上的温和之色倏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警惕和防备,他道:「这是沈将军的意思?」
沈妙摇头。
「我父亲疼爱我,给了我一处绣坊,绣坊缺了个绣娘。」沈妙拖长声音:「听闻十多年前裴知府的大女儿,从小就会双面绣。可巧了,这位宝香楼的流萤姑娘也会双面绣。我便想,都是沦落风尘,又都会双面绣,指不定流萤姑娘和那位被推出其的罪臣小姐有几分渊源。我呢,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解救她出风尘。」沈妙瞧着裴琅,开口道:「裴先生,你觉得学生这样做对是不对?」
她自言「学生」,满头青丝也都包裹在男子样式的官帽中,笑盈盈看过来的模样,很有几分如玉少年郎的风采。可是这清澈的双眸中,隐藏的深深底细和心意,却让人看不透也猜不着。这故作娇俏的灵动里,却是将宦海中臣子间笑里藏刀的那一套发挥的淋漓尽致。
与她打交道,彷佛悬崖走钢丝,话中藏话,敌友难清。
裴琅侧头:「你以为如何?」
沈妙笑起来,她笑的纯粹,似乎真的只是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高兴。她道:「我以为甚好。便是那位裴知府的儿子知晓了姐姐的下落,亲自来为姐姐赎身,只怕以裴姑娘的对当年裴知府的怨和本身的心气儿,也不会愿意的。反而会糟蹋自己的一生。」
裴琅没有说话。
「世上有些人,本是玉,混在石头堆里久了,也就成了石头。可有些人,心气儿藏在骨头里,便是将人碾碎了磨成渣,骨子里的傲气都不会变动一分。听闻那裴知府虽说是犯了罪,当初却也是个傲气之人,想来教出的一双儿女不遑多让。你说,」沈妙看向裴琅:「那姑娘宁愿是以沦落风尘的贵女身份活着,还是以青楼名伶洗凈铅华的身份活着?」
「说了这么多,」裴琅冷笑一声:「你想我做什么?」
「裴先生聪明过人,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见微知着,闻弦歌而知雅意,说的就是如此。」沈妙毫不吝啬的将裴琅恭维了一番,才道:「裴先生身负妙才,胸有经纬,为何不入仕?」
「沈妙!」裴琅突然高声喝道,不知沈妙那一句戳到了他的痛楚,他一下子激动起来,连惊蛰和谷雨也为之侧目。裴琅怒道:「你休想!」
「裴先生莫要心急,不妨心平气和的听我先说说。」沈妙笑道:「许是裴先生被我方才那个故事吓到了。觉得这官场之上,一不小心便会连累阖府上下,凶险多舛,加之入仕后,大抵没有现在做个逍遥先生来的自在。」
裴琅面色逐渐恢復淡然,彷佛又回到了那个清高温润的先生模样。
「可是先生现在却孑然一身,既无眷侣,也无家人,不必担忧连累。况且……这世上,站得高看得远,站得高,也能做的多。想要庇护能庇护的人,光凭个白身的先生可不够。先生固然能桃李满天下,可是……」沈妙气定神闲的举起杯,分明是笑着的,一瞬间却有着冷淡的凉薄,她道:「真正出事的时候,高门大户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劳心儘力。」
「只有自己强大,方是正道。」沈妙的声音似有蛊惑,竟比宝香楼那些的艷曲儿还要惑人心智。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入仕,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沈妙微微一笑,裴琅这个人,看似温和淡然,也的确是个不理外物一心教书的先生,可是每当论起事来,总能一阵见血的问出关键之处。前生傅修宜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拉拢裴琅作为自己的幕僚,甚至后来登上国师宝座,凭藉的都不是偶然。
「裴先生为什么要问对别人有什么好处,却不问问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沈妙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巧妙地绕了个弯儿,不咸不淡的答道:「升官发财娶老婆,最后便宜的也都不过是先生自己。做生意,哪有问别人得了几文,却不提自己赚了几两呢?」
「我哪里有赚?」裴琅淡淡道。
「先生是没有赚,可是流萤姑娘赚了啊。」沈妙笑着瞧他,明眸中微光闪烁:「女子从良,后半生有个稳当的依靠,可是救了别人的一生。」
裴琅死死盯着沈妙,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明白沈妙的用意,他便是真正的傻子了。
「入仕之后,我要做什么?」裴琅问。
沈妙满意的看着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是裴琅一贯的作风。可是……脑中不由得想起当初傅修宜废太子的时候,她也曾跪下来求裴琅,裴琅谈论的语气,就如现在一般理智而无情。如今,砝码在她手里,而这曾经高高在上的国师,也只能任她摆弄,沈妙的心头浮起一丝极浅的快慰。这快慰表现在脸上,便成了欢喜。
「其实也没什么。」沈妙道:「先生才华横溢,便是不主动入仕,一年之后,自然也会有贵人招揽。只希望那个时候,先生不要拒绝贵人,想法子应了他,当然,表面是应了,却要为我所用。」
「你要我当内应?」裴琅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妙。
沈妙摇了摇头:「怎么能算是内应?先生大可以升官发财,我保证不让先生身份暴露,只需在一些时候,告诉我一些消息就行了。」
裴琅沉默片刻,看向沈妙:「你所说的贵人,是哪位?」
沈妙微微一笑:「定王傅修宜。」
裴琅悚然一惊,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沈妙。他知道沈妙从前爱慕定王爱慕的几乎成了满城笑闻,也知道定王那样深藏不露的人对沈妙不屑一顾。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沈妙变了一个人般,裴琅一直觉得沈妙身后大约是有人指点,可是此刻想来,却不禁猜想,莫非是因爱生恨,所以才会连定王也算计?
可是仅仅只是爱而不得,就会有如此作为?
裴琅有些迷惑。面前的少女男装俏丽,饮了酒后面带浅浅红霞,正是豆蔻好年纪,生的也是白嫩可人,一双眼眸如初生幼兽纤尘不染,可是却又在举手投足中,带了些不经意的轻佻风情。裴琅觉得有些不自在。
同沈妙这个年纪的姑娘说话,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