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页
她心底暗想,若是上虞,她或许怎样的日子都可学着接受,即便是这般寻常人家的日子,也觉得欢喜。
她是上虞的妻,只是……
爱的累了总会想歇一歇,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事无成,被人耍的团团转。
她和上虞之间在小周天被塞进了太多的不堪,多到她都怀疑自己是否还爱着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从前她从不会觉得上虞令人人神共愤,可在小周天历经如此多事后,她似乎在往人多的那一方倾倒。
站在她的身旁太难,步子不坚定的想迈往对立面。
众人都把拳头往她身上挥,自己难免受连累,从前是名声,眼下是生不如死。除非倒戈转向,也充做那浩浩荡荡的讨伐者……
“上虞”她忽的出声唤她,望着虚空的眼里毫无神采“还不曾问过你,你有何愿?”
上虞侧头看向她,黑暗里依稀看得见轮廓,她不曾问为何有此一问,只是思索片刻后答“无,找不出一样在意的事物。”
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盼望的。
随即等着白鹤的下文,却始终不曾听见她再开口。
她按捺不住,问“你呢?”
白鹤喉头动了动,轻轻道“我只求解脱。”
上虞不懂,也不再问,不知如何安慰似乎很是悲伤的白鹤,想了片刻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管多难走的路,总会有尽头的。”
白鹤不答,任她拉着那粗糙的掌心传来暖意。
许久感知到身边人的呼吸缓慢,她才敢落下一滴泪来。
为何要她独自记得所有。
夜很长,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隻知从噩梦中惊醒时上虞轻轻抚着她的背。
白鹤不曾像以往一般往上虞怀里蹭,而是慢慢的坐起身来。
“对不住,失态了。”
上虞见她清醒,道“我需去镇上给买家送兽皮,你若困便再睡,饿了有饭在锅里温着,我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白鹤难以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让我独自在家?不怕我偷你的东西?”
上虞好笑的挑眉看她“家徒四壁,你有何好偷的。”
白鹤垂眼不答,打了个哈欠又躺下缩进了被里,模模糊糊的听着上虞的动静,先去了放兽皮的小屋里取了兽皮,而后就出了院门。
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白鹤深深嗅了下被子上上虞残存的气息,又沉沉睡去。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夜里极难入睡,熬到天明困了才睡的安稳。
她醒后已是巳时,起来梳洗吃了些东西,就再无事可做,闲的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接着躺下。
瞥见一旁上虞的衣服明晃晃的一个巴掌大的口子,她翻身盘腿坐了起来,一把扯过来查看,似乎是被什么挂破的,致使线都散了一些。
她在屋内四处翻找着针线,找到后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破衣服。
她不会缝……
这该如何……
横竖是闲着,她穿好针试了几次终还是放弃了,拿着衣服针线她走到附近的村民家敲开了门。
是个老婆婆。
正是农时,有把子力气的男女都下地去了,家里留得可不只有老人孩子。
白鹤挤出个笑来,嗓音放软“婆婆,您能教我怎么缝衣服么?”
老婆婆问“看你面生,你是哪里人?”
白鹤解释道“我是远处来进山采药的,住在上虞家,看她衣服破了想给她补补,可我实在不曾学过……”
老婆婆听闻是上虞的客人,便让白鹤进屋坐。
花糕
婆婆花了眼,让白鹤串好针来教她缝破口,白鹤聪慧,看了片刻便明白了,她接过衣服顺着婆婆缝的继续往下缝,虽没婆婆缝的针脚整齐细密,也没婆婆缝的快,好在她认真踏实,一针针缝下来也看的过去。
婆婆在一旁笑意慈祥“姑娘家都是打小练的针线活,缝补衣服,做棉被。针线活做的好的十里八乡的汉子都想讨回去当媳妇,我还是头一次见不会针线活的姑娘,也是头一次见做医师的姑娘。”
白鹤笑笑“女子学医不难,难得是如何在世俗偏见里站住脚,男人看不起女子,觉得女子学不得医,女子顺应世道,也觉得自己学不得医,就这般把自己套在了无形的套子里。人总该跳出来的,女子同样长的脑袋与手脚,也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征战沙场,志在天下。”
婆婆笑呵呵的夸她好志气,可不过两三句,话终究还是落在了有无男人上,这好似成了一个女人活着的意义。
问一个男人可曾娶妻,问一个女人可有丈夫,似乎不成婚这一世便算不得美满。
白鹤不知如何回答,她很少想过情事,遇见上虞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喜欢一个女魔头,遇见上虞以后她也隻知非她不可,归根结底,她也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以怎样的方式。
她隻懂占满她的心的人只有上虞,也只能是上虞,无需多想,随心而动,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白鹤笼统的答了婆婆的话“已成婚。”话出口又接了句“很久了……”
旁人成亲浓情蜜意,她则是生离死别。
六世轮回,当真很久了。
手里的衣服破口歪歪扭扭的也算缝的像样,在婆婆的指导下收好线,她道谢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