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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就掉进池塘去了?若是我今天到远些地方去,你怎么办?即是不会水,下次可别翻了石栏到水边去——难不成是石板上生苔?我等会看看去。你呀——村子里这些人偏生这地方规矩重,他们心下觉得你是我家里的人,叔伯兄弟自然是不好直接上手救你,那些姑婶嫂子有些会水的,也不住在咱们近里……”
她有心说柳舒两句,可瞧着柳姑娘委委屈屈地坐着,因身上冷,这会儿烤火还时不时颤两下,到底忍住后面的话,指尖在大锅里一点,试试水温,又道:“水烧好了,我给你提上几桶,你好好泡会儿,洗个澡,等会儿出来我再煮些热汤药,可不要染上寒。”
柳舒方才隻想着秦大如何想法,现在听秦姑娘这般说,水里吓过一遭,惊魂未定的,眼眶立刻就红起来。
秦大何曾见过这场面,立刻就急了,忙蹲下去瞧她,急急道:“呸呸呸,我刚刚哪句话说得不对了?是不是吓到你?那池子倒也不深,没什么大事,只是我一时慌了,方才是不是哪句话说重了?啊呀,柳姑娘,你可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下次我教你好不好?你爱上哪儿玩水就上哪儿玩水去。”
柳舒有心跟她解释,又瞧见秦大现在还浑身湿淋淋的,一蹲地上一个水洼,脑袋上还沾着些水草,只是委屈以来便止不住,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秦大给她这般模样吓得不轻,不敢上手去摇她,急忙忙跑到柜子底下掏出个鸡蛋,双手搓干净,拿小锅装了水丢进去,直接塞进炉腔火里,脑子里蹦出来好几个偏方子,再蹲到柳舒身边去,对着她右耳朵连声唤柳舒。
柳姑娘给她吹的气闹得耳朵发痒,不仅不见好转,乱七八糟的感受混在一起,连嗝都打起来,她是没怎么呜呜哭,秦大见她这样,自己反倒哭起来,柳舒见她哭,心里急,亦跟着哭起来。
她二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对着呜呜哭,秦大哭着听见炉子里水滚,拿湿漉漉的衣袖包着手就把锅抽出来,也不管水滚烫,将鸡蛋捻出来,用刀劈成两半,掏出蛋黄,浑身上下找一遍,从脖子上掏出她爹给做的小小一块长命锁,剪掉绳子塞进去,用蒸饭的纱布裹上,趁热在柳舒脸上滚来滚去的画十字,哼哼唧唧也听不清在念叨什么。
好一阵,柳舒打嗝终于好了,秦大的鸡蛋都凉下来,她拍拍秦大,嘟囔一声:“阿安,你衣裳都湿了。”
“啊?”秦大听她说话,猛地惊醒,“柳姑娘,你好了?”
“我不过是吓了一下,没什么事,倒是你跟着哭什么?”
“我以为我话说得太重,你本来掉水就不大好,这会儿给我吓着了,魂儿给吓跑了呢。”
秦大这样说着,隻觉得腿麻得慌,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甚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把长命锁从鸡蛋里掏出来放进怀里,让柳舒将鸡蛋吃了,她自己慢慢挪到一边去,找块大柴坐上,将腿伸开。
柳舒嘴里嚼着东西,便道:“阿安先去将衣裳换了吧?”
秦大摇头:“我缓缓便去——倒是你,怎么掉进去了?”
柳姑娘顾左右而言他,好半晌,见秦大仍盯着她,方不情不愿地说了实话。
“早上你出去了,我就说到园子瞧瞧樱桃,再不摘来吃就得熟坏了,不料看见我们家两隻公鸡在那儿打架,回来拿了竹竿想去把它俩弄开,谁知道最后掉进塘子里的却是那隻下蛋的母鸡,我说用杆子去拨一拨……”
“却把自己拨进池塘里了。”
柳舒这会儿瞪她:“是台阶太滑之故。”
秦大这下两腿缓过来,只是笑,起来用两个干净大桶打了热水,提着往柳舒房间去,柳姑娘眼巴巴跟着,秦大去哪儿她便转到哪儿。秦姑娘提了水,拿一包皂角粉,道:“到底那水里凉,你好好洗个澡,我也去换身衣服,等下差不多也该吃饭,你说好不好?”
她语气柔柔,如同哄小孩,柳舒闻声应了,到秦大关上门出去,才慢吞吞脱下新衣裳,泡进水去。
秦大仍是一身湿衣,又扑进池塘去,将那被扑腾到河岸边,已经淹死的母鸡捞起来,扔进院子,转道去卿婶那儿,问她要了一小篮土豆,卿婶见她来,浑身湿淋淋,惊诧不已,直道:“我的儿,你这是又干什么去了?衣服怎么还没换下来?小舒好么?有没有吓着?”
“不妨事,我去塘子里捞母鸡了,柳……”她嘴里卡了一圈,“舒,是瞧见鸡掉下去,心急,拿杆子去捞,没成想掉下去了。”
“嗐,这孩子,一隻鸡嘛,比得人重要么?我儿,可记得回去把衣裳换了,别生病,秦卜那个老东西这几日回来了,少不得还得来找你麻烦,你自个当心些,有什么隻管来叫我。”
秦大连声应下,匆匆回去,换了身衣服,随意擦擦头髮,就进了厨房。
今天既然有鸡肉,那便正好做一道土豆烧鸡。首先得将鸡清洗出来,秦大提溜着刚死还温热的鸡,打出来一盆开水,抱出来两捆稻草。
鸡从喉口切开,拿碗盛住血,凝下来就能切成小块,拿来烫汤,鸡已经死透了,当然不必再等它彻底咽气,把鸡泡进开水中,略等一阵,鸡毛就能轻轻松松拔下来,边拔边洗,待到大羽毛都拔洗干净,生火,抓住鸡爪,将鸡放在火上熏烤,既能去掉过于细小的羽毛,也能去掉鸡身上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