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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你还敢嫌弃?”
秦大茫茫然“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柳舒见她这样,心里一口气已经下去一半,隻故意板着脸问:“你做什么要把我关到走廊那儿去?”
“我怕谁来找麻烦。”
“真是找麻烦的,要来跟你打架怎么办?”
“想来我不一定打得过,也能过上几招,到时他们听见响动,自然就都来了,那会儿不就没事了?”
“你还想着下次呢!”
柳舒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要我说,这种人下次胆敢来,我非得,我非得……”
她自己琢磨半天不知道得干点儿什么,无非是什么泼他一身水,乱棍打出去之类的话,秦大听着忍不住笑出来,道:“不妨事……只是那个叔叔说话很有些不好听的,我怕他见着你,回头说什么难听的话,你该不高兴。他总爱弄些歪门邪道,我有点担心,情急之下就把你关到走廊里去了。”
“我难道怕他不成。”
柳舒这会儿又气起来,拎着秦大碎碎念叨什么往后一年到他家去找一次麻烦,烦死他之类的话。
秦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良久,到柳舒嘴都干了,跑到厨房去找水喝,她想着柳舒方才说那许多的话,在她掠过自己时低低问一句:“柳……阿舒,往后就住在这里么?”
柳姑娘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猛地转回去,一把捏住秦大的脸,笑眯眯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柳姑娘。”
“放屁,少装,哎呀,这男子汉大丈夫,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读过书的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改了口,可就不准再换回去了。”
“我……”
“快,再叫两声来听听?你方才问什么了?我没听清。”
秦大略过前面的话,隻答:“我问你往后都住在这里么?”
柳舒一脸疑惑,松开手,上上下下指过一遍,然后指向自己:“我吃你几天饭,你就要赶我走?行啊,你把前天吃的猪肉,昨天吃的鸡,今天吃的鸡杂,都给我吐出来,那可是我拿半条命捡上来的小母鸡,你怎么过河拆桥!”
秦大自是笑:“我赔不起,哪里去给你找一模一样的……你若是不嫌弃,想住就住。”
柳姑娘这才心满意得,去厨房找水喝,秦大站起来,到堂屋的牌位前,点燃一炷香,插了进去。
香烟袅袅升起,她就着灯烛点了几张纸钱,丢进小泥炉中。
人死灯灭,尸埋泉下,魂灵若真有知,眷恋生前亲眷不肯离去,秦大便想,还望祖宗先灵怜惜她如今伶仃,不要再给什么人间无常的教训,能顺遂到死就够了。
蒲公英煎饼、苦菜炒肉 大自然的恩赐,让富裕家庭省了钱。秦大,你老婆本保住了(低声
小满不满,芒种不管。
这几日花庙村的雨几乎都没停过,秦大这些年轻人都被张罗起来,要准备抢着这点时间检查水车,再看一遍水渠,然后把村中稻田里水都蓄起来,将水稻种上,否则过了时节,今年就得少收一季的稻子。田里水蓄上,差不多也到了抢收麦子的时候,九成满十成收,收完还得晾晒、打谷,插秧,要是拖到芒种去,只怕是不睡觉也忙不过来。
到了这般时节,热时热得路烫脚,雨水多时又觉得涨起来的水能把房子淹掉。这世上千年的智慧就藏在节气变化里,何时做何事,一一列出,观天地,看时节,一年一年的岁月就这样种进土壤里。
柳舒往日隻晓得什么时候吃喝,什么时间玩乐,簪花染甲,骑马踏春,如今见着秦大一茬一茬地四处忙碌,方知世间还有这许多乐事。
今天雨蒙蒙的,秦大一早戴了斗笠、穿好蓑衣就出门去。秦福昨天夜里就来敲门,把柳舒也吵醒,说是这几天雨水大,河水涨得厉害,六叔住村子边上,听见山里像是溜了坡,让他们几个年长些的小辈明天跟着一起去瞧瞧,看看是什么情况。
下着雨,柳舒没地去,虽说有油伞斗笠,可到处都湿漉漉,她隻觉得烦闷,秦大出门好一会儿,她还坐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
稀粥再怎么一粒一粒吃,也有吃到底的时候,她慢悠悠地洗碗,将没吃完的剩饭端着出去倒在大黄的狗碗里,就三两步跑回来。柳姑娘现下已经煮得一手好饭,秦大去忙,她就到点儿把饭蒸上,等着秦姑娘回来做上两个菜就能开饭。烧水、淘米、蒸饭,留着后院门缝,又溜回被窝里蜷着。
柳舒也不知这个回笼觉睡了多久,急忙忙蹿起来到厨房看一眼,饭正正好,撤掉火再焖一会儿便好,柳姑娘这边刚弄完,外面轰隆隆打响一阵小雷,天阴沉得厉害,雨却是停了。她忧心等会儿暴雨落下,秦大衣裳若是打湿,怎么也得生病,正要到门口去望两眼,忽地听见前院对着的村中大坝子上吵嚷起来,连忙跑了出去。
村里十几个男丁围在一起,家里呆着的人听见响动都已经涌上去,柳舒只能瞧见他们前面放着个门板,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正躺在上面哼哼唧唧,破洞的衣服还在往外淌血,他们不知说了什么,几个高壮的立刻从人群里撞出去,抬着门板就往村口张大夫家里跑。
柳舒隻道是山上路滑,小孩摔伤了哪里,正要张望秦大可在人群中,大家忽又散开来,剩下几个年轻的扛了一头黑皮尖牙的大猪,往村口去,秦大从人群里钻出来,瞧见她先是一愣,然后笑笑,赶快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