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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俩收拾完肉,洗了手,刚理完,果听得秦福到门口来喊吃饭。秦大应一声,提了两色点心,带着媳妇到大伯家团年去。
秦方话不多,看着两人进来,从怀里摸出两个红纸包,里面讨吉祥似地放了点铜钱——秦大如今算是要娶媳妇的人,四舍五入来就是已经成家立业,惯没有再收长辈压岁钱的道理。只是还没完婚,大过年的,秦方也不吝啬她们两个,钱不多,专图个开心。
秦姑娘晓得这些老规矩,递了点心在桌上,不大好意思地接过红封,说两句大伯婶子除夕好的话。柳舒倒是一边接,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三个红封来,一般的厚度,里面许是塞了银票,她笑得乖巧,道是:“我同阿安因着成亲的事焦头烂额,没给伯伯婶子备年礼。今天是晚辈孝敬长辈的拜年钱,可一定要收着。”
秦福没料想到还有自己的份,也不管他娘使眼色,乐呵呵袖走,道一声:“多谢嫂子哥哥!”一溜烟跑到自己屋去偷看,藏好了才出来。
婶子依礼数同她们客气一番,细细收好,忙张罗着端菜来吃。秦姑娘偷偷戳戳柳舒,低声问她:“阿舒何时准备的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柳舒很有些得意,将眉一挑,凑到她耳边:“小年时想起来的,我就知道你平素没做这个,多半要忘。如何?我贴不贴心,周不周到?”
她颇自得地来讨夸,秦大隻恨在外边,不好唐突失礼,瞧她一脸骄傲的乐呵模样,想将她好生捏搓亲爱一番,到底没法,在桌下捉了柳姑娘手来捏捏,低笑道:“确实,多亏有阿舒在,我竟能偷点儿懒了。”
若是在家,柳舒多半是要赖在她身上,讨些“彩头”才肯罢休。长辈面前,她到底也收敛点,面上不显,底下去勾得秦姑娘手心发痒,在秦大恼羞之前又抽回去,溜出座位去帮卿婶端菜,徒留下个秦姑娘暗自恼恨她。
两家人日日都见着的,饭桌上没有其他叙旧的话来说。卿婶隻叫她俩都数着些日子,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不能仗着爹娘和媒人在张罗,自己一点不都不上心。
秦大老老实实听着,时不时应声。柳舒这会儿乖巧,卿婶倒笑着来点她:“小舒是个鬼灵精的!婶子的话,你都听着了吧。唉,还能见着我这如儿子般的孩子成亲,实在是我老婆子的福气。晓得你两个是分不开的,只是成亲前这三两日,你到双河镇上去同爹娘住一住——隻这一回,你得按着规矩来。往后你俩如何,我可就隻管看着了。”
她不提,柳舒还忘了自己爹娘正月十三四就要到双河镇上,等着送她出嫁的事。前阵才说过秦姑娘去哪儿她去哪儿的话,如今骤然响起来婚前见不着,她情绪猛地就低下去,秦大悄悄去将她手握在自己手中,捏了几下,权当安抚。
两人吃过饭,又坐一坐,这才告辞回家去。
甫一回去,秦大便说要开始备菜,收拾了浆糊和春联,径自牵着她到厨房中,转过头来瞧着柳舒,笑道:“怎生又闷闷不乐起来?让我瞧瞧,是不是在婶子那里吃肉没有吃饱。”
她弯下腰,从下往上去逗柳舒,柳姑娘将她额头一点,戳远些:“我只是想着过几日要自个儿去双河镇上,正在发愁呢。”
秦大哄道:“不过三两日就来了,正好有柳伯父他们在,总比你在家里时好些。聊一聊,呆一呆,很快就到了。”
柳舒取了新的浆糊,与她去贴后院的春联,叹一口气。
“我总想着我俩应当是一隻脚出客房,一隻脚进卧房的。奇哉怪也,我爹他们要到镇上来住几日还是我同你说的,怎么就忘了……”
她嘟嘟囔囔起来着实可爱,一会哼唧两声。秦大听来嘴角勾着笑就没歇过,待柳舒絮叨着将事情都忙完,想起年夜饭来,大手一挥,将浆糊碗一放,道:“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阿安同我先将饭菜弄出来罢!”
那鱼是要用豆豉清蒸的,熟得快,再热也不好吃,得放在临上桌前来弄。秦姑娘先炸了一盘小酥肉给柳舒解馋,剩下的油正好拿来做饭。
鸡已焯好,家里剩的土豆除了要做种的,大都是小土豆,水里洗净去皮,切成小块,等着来红烧。
一清一重,剩下的鸭子,秦大准备拿酸汤来炖,届时里面丢一颗酸辣椒,提神。腊排若不是柳姑娘想吃那本来的味道,估计也像那鸭子一样,拿去便宜了白萝卜。香肠腊肉一锅煮熟,切片。
那豆豉花鲢,酱油、黄酒、糖、盐巴现在碗里调成汁,葱姜蒜和豆豉、干辣椒提前在锅里爆香,然后连同酱汁一起,淋在花鲢身上,蒸笼里蒸上一刻钟便是。
蒸笼里煮着最后一道菜,秦大便带着柳舒四处点灯。除夕夜,灯火通明,到第二日才收,灯台里灯油得加满,处处照得亮堂起来,就连床铺底下,只要不是被木板封死,也得点一支灯进去照上。
她俩点完屋子里的,拿来蜡烛放进灯笼里,秦姑娘用叉子去挂,柳舒就从厨房里端菜来。挂完四个灯笼,另有一串爆竹,用竹竿挑着,先压在门边。等守岁到子时,梆子一响,听个轰隆隆满村雷震,留下一地硝烟和火红碎片,关门睡觉去。
她两个准备好东西,天已擦黑。花庙村四野里都亮堂起来,大家都开着堂屋门吃饭,家里子女多的,这会儿吵吵嚷嚷,隔着一个院坝都能听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