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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罢,笑起来,热气扑在柳舒耳边。
“今天吃了甜的,往后这一年就不会吃苦了。”
柳舒这会儿编完手上的东西,转过来,把那打着多宝结的一串银钱按在她心口,抬眼看着她笑:“既然如此,隻好辛苦阿安新春下厨了。若是今年不会吃苦,夏天可不许做苦瓜来吃,我瞧见要给扔出去的。”
柳姑娘不挑食,苦瓜除外,她看着就皱眉挤眼,要捂着鼻子跑出去十里地。秦大笑眯眯地将那银钱穗子连同她手握在自己身上,点点头。
“好。今年地里就不种苦瓜了,怎么样?这会儿要是睡醒了,就起来吃饭。虽说不能催人起床,那也不能饿肚子,嗯?”
柳舒嘴上应着,又同她赖在一块絮叨许久,才懒散散坐起来,披衣蹬鞋,漱口涂脂,开门放了一通炮。
猫昨儿放满了吃食,柳舒一开门,吃饱喝足的小东西一窝蜂衝出去,没了影子。她伸手连个猫毛都没抓到,回头衝秦大无奈一笑,二人端上昨日的“余庆”,上厨房热饭去。
鱼放过一晚,因着做的时候处理得好,一点儿腥气也没有。剩下的半边鱼身在酱汁里泡得全然入味,豆豉零零散散落在汤汁里,等着被好吃的人拿去泡饭。
酸萝卜鸭汤是耐放的,加一点开水,煮开,盖上盖子炖。土豆烧的鸡肉也是同样。香肠腊肉昨日都剩了些,秦大把腊排上面的肉也剃下来,都切或撕成小块,在甑子里同饭一起蒸上,临熟之前加了把葱花,香气立刻就随着蒸腾的水雾扑了满脸。
两人锅里弄好,没先急着吃。初一得祭祖,家里这些天地牌位,半捆纸,三炷香了事,爹娘坟前却得亲自去。蒸好的腊肉香肠饭盛三碗到篮子里,再装上纸钱香烛,提两卷鞭炮,昨天剩的半坛黄酒也抱上,两人掩上大门,往村外去。
早上降过一场雾,小路上湿淋淋的。柳舒略提着裙摆,跟在秦大身后。这边过去还有两间空下的瓦房,久不住人,门前堆着已经发白的木柴,春联只剩半张灰纸,蛛网盈盈,已是破败景象。柳舒好奇,多看了两眼,见秦大走远,忙小跑着跟上去。
“那处屋子是谁家的?”
“搬走了,好像是哪家叔公,”秦大想了会儿,“我没见过,早就不在村里住了。”
她见柳舒若有所思地打量,笑道:“阿舒喜欢这屋子?”
柳舒看她一眼,拍拍她腰上挂着的银钱穗子,道:“是啊,我若喜欢,秦小财主要帮我买下来当个别院,让我金屋藏娇吗?”
“可惜叔公家不卖,往前有想买他家这些砖瓦去修房的,他都不肯。”
“必是他要拿乔了,要我说这院子虽青砖灰瓦的看着漂亮,到底不如我们家——莫若过完年,把上面架个新棚子,这样也能遮风挡雨,闲来无事,上面去坐坐也好。养些鸽子大鹅的也行。”
她方才还说喜欢人家那个,这会儿又来埋汰,秦大笑笑,点点头:“爹在的时候,也说上面再修一层楼,搭个瓦顶。只是事情多,一年年就给搁置下来了。”
“啊呀,”柳舒笑着一拍手,“正好,这就是我跟爹想到一处去,找两个泥瓦匠来……”
她说到此,将旁人的屋子丢到一边去。隻道届时盖房,此处这般,那处如何,种什么花,养什么鸽,二人说笑间,便到了林后的秦家坟。
她俩前不久才来过,秦大同爹娘没太多话好讲,燃烛点香,烧纸放炮,带着柳舒拜祭过,给她爹供了酒,两人绕着小路从竹林下去后山,给秦大哥哥上坟。
那处小坟因着冬日草木枯败,露出山石,愈发不大好找。秦大怕柳舒摔着,隻让她在山坡上等,顺便瞧瞧有没有人过来。
她自个儿上香烧纸,放过一通炮,将腊肉饭放在小石头上,拜过三拜,蹲下来。
柳舒嫁给她,族谱上却要挂在她哥哥旁边,便是她那改名的文书已经递交官府,成婚时秦大变秦安,说来说去,也是秦正的长子成亲,那个小女儿夭折快二十年了。
秦姑娘此前没觉得有什么,眼前婚期将近,到哥哥坟前一站,蓦地冒出来许多酸水。她自己咂摸一番,拍小孩脑袋似的拍拍那坟头石。
“哥,我虽是借了你的名娶媳妇儿,但这也是我的媳妇。往后若是一不小心,阿舒走得比我早,你可不能在下面抢我的人。往后给你买糖葫芦来吃。”
她说完,又觉得十分别扭,给自己膈应得不清,一口气叹在心里,按着那石头站起来。
“算了,算了。你和爹娘在下面都好好的,缺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们烧来。”
她收好供碗,三两下跑到山坡上。
柳舒张望着,转头来笑:“给哥哥烧完纸了?”
秦大暗忖还好没带柳舒一起近前去,自己同一个去世多年的小孩抢醋,实在是丢人,点点头,向她伸手。柳舒一笑,朝那坟头方向也拜了三拜,提着秦大手里的篮子,二人携手往家去。
蒸鱼酱汤和着腊肉饭一道吃,正是滋味鲜足。
她俩都没吃早饭,这会儿配着菜,吃了两大碗,填够八分饱,方才停手,慢慢地打发这午饭。
柳舒戳会儿碗里的土豆,伸筷去夹了那鱼尾肉给秦大,道:“阿安吃鱼尾,这叫‘鱼跃龙门’。”
秦大一愣,吃下鱼尾肉,笑着反给她夹了鱼眼,问:“这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