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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娘听着她说话,便刻意贴着门朝里道:“阿舒,我没银子啦,你快叫她们开门,我带你回家成亲。”
里面立刻笑起来:“今天的大门可不归姐姐管!”
她们咬定了不肯松口,秦大没奈何,又交了十几串出去。非是她小气,而是这红包钱有定数,回去时还得再用,这会儿豪爽花光了,回去就得两手空空干着急。
屋里闹着欢,隻道新姐夫是个阔绰的,正要再难她两回,柳舒咳嗽一声,话里带了点不快:“别闹她了,缺什么找我娘给你们补。她脾气好,还不是全叫你们欺负了,赶紧开门放进来。”
昨儿领歌那姑娘“喔唷”一声,开了门栓:“走,咱们姐妹放姐夫一把——再折腾啊,姐姐恨嫁,气走了新郎官,要拿我们撒气了!”
秦大还在门前干着急,没料得门突然开了,七八个姑娘笑嘻嘻地绕着她转了一圈,左瞧右看,胆大地伸手推她一把,看人跌进屋里去,才笑声朗朗地出院门去了。
屋里还有个媒人,见她来,笑道:“秦姑爷,找鞋吧。找着姑娘家的嫁鞋,咱们这姑娘才能出嫁。我呀,是个讨嫌的,外面等着您牵新娘子出来,可别耽搁太久啊。”
她笑得一脸奇怪,带上门到外面走廊上等着。
秦大目送她出去,见着柳舒一身红裳,盖头遮住一张脸,乖乖巧巧坐在床沿边,嘴角翘起来,压也压不下去,自个到柳舒跟前蹲下,牵着她手放在膝上,笑道:“阿舒衣裳重不重,累不累?几时睡的?等下上了轿,你偷偷睡一会儿,好不好?”
柳舒抽出手去轻轻拍在她手背上:“哪有叫人在花轿上睡觉的,你这唢呐声这样响,怕是睡不着。”
“那拜过堂,你回屋里睡。鞋子藏哪儿了?这屋子我不熟,也不知从哪里找起。”她叹气一声,“我想早点带你回去,就不要找了吧?”
柳舒笑得盖头下的穗子也飞起来,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行——这可是规矩,我若告诉你,我娘又得收拾我了。前日就不许我吃饭,饿得头昏眼花……”
屋里确实干净,桌上连壶茶水都看不见,可见柳夫人懒得防她偷吃,索性一点儿也不给,三两顿也饿不死人。
秦姑娘忙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纸袋,里面是她早上出发时从秦贵锅里顺来的几块酥肉,她拈着尾,沿盖头底下喂道柳舒嘴边,道:“阿舒吃点,今天刚炸的。还想吃什么?出去的时候,我悄悄递到你手里。看在吃的份上,就告诉我吧。”
柳舒得了吃的,忍不住沿着她手腕摸下去,捏着她脸,可惜隔着红帕不能亲,隻得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今天怎么如此撒娇?倒像是我来娶小媳妇儿了。就在被子里。”
秦姑娘不见着柳舒还好,一见着,便想起自己这几天独守空房,这会儿得她亲近,更是心里想得发慌。她站起来,也不绕过柳舒去,将人抱在怀里,隔着她去摸被子里的鞋,柳舒给她半压在床榻上,伸手摩挲着她的腰,若不是媒人在外面咳嗽一声,催她俩出门,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秦姑娘蹲下去给她穿鞋,柳舒从枕边取了那个装压箱钱的小箱子,一伸手开了匣,笑道:“她们贪了你多少红包?瞧,昨夜唱歌堂,我都给你讨回来的。”
“家里不是你管家么?”秦大站起来,牵上她,“就放在你这里,往后还得仰仗阿舒养我了。”
柳舒直乐,隔着帕子看不见秦姑娘模样,便越发心痒,可惜今天由不得她乱来,这帕子就得乖巧戴到夜里去。
开得门,柳翟在外面等着,姑娘出嫁,兄弟背出门,秦大解开胸前红花,一手给柳舒牵着。柳翟默不吭声地背着柳舒往外走,过得院门,外面三通鞭炮响,柳复夫妇已经上了轿,媒人拿了竹筢遮在她头上,前脚出了大院门,后脚就是一盆米水,以示从此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夫家的人了。
柳翟放了柳舒在轿门前,他这个送亲的娘家大舅哥,自然不肯同旁人一起坐那拉嫁妆的小车,他自己带了马,要走新娘轿旁边。
秦姑娘依依不舍地放下帘子,往自己那开道的轿子边去,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听得柳翟一脸烦躁地叫住她:“虽说我不喜欢你这个妹夫,可柳舒认定了要嫁。不管爹娘怎么样,四舍五入你算是我们柳家的人,要是你待她不好闹出笑话,我绝不轻饶了你。”
大喜之日,秦大懒得同他讲话,隻笑一声:“阿舒和我的事,关柳公子何事?往后自然有我护着她,不劳你操心。”
她不管柳翟是什么表情,上了轿,唢呐声起,轿子轻轻巧巧被抬起来,带着新人去居处拜堂完礼。
花庙村前早有人等着,听见声响,还没上席吃饭的,全都跑到了村口来。
卿婶是夫家的媒人,拿了红绸去接柳舒下轿。村里的路不比镇上,坑坑洼洼,花轿抬不到坝子上去,秦方秦明算半个长辈,去迎柳复夫妇,秦家人这个扛箱,那个提被——这会儿没谁贪小便宜,偷别人成亲的东西,那是丧德东西,谁都要指着鼻子骂的。
秦姑娘本应该拿着那根带花的红绳,另一头连着柳舒,在前边开路,可看着柳舒眼前蒙着帕,走得战战兢兢,忍不住回身想去扶。她手还没摸上媳妇,就给卿婶一巴掌打开了去。
“干嘛呢干嘛呢,这还没拜堂你就想上手?正儿八经来说这还不是你媳妇,耍流氓是不是,秦安。滚蛋滚蛋,前面开路,把你新娘子迎到堂屋里去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