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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吧,十点还有个会,我稍微打个盹儿。”她放下电脑,顺着沙发扶手往下滑,把毯子拽了回去。
见我还坐在沙发另一边,没有挪窝的意思,她伸长腿,踢了踢我的脚——不得不说她的腿真长,问,“你怎么还不回床上,不是你说要睡觉的吗?”
“沙发睡着多难受,一不小心还会落枕,一起去床上睡呗。”我顺手抓住她的脚腕,边扯边说,“我们俩这么瘦,一米五的床完全够睡!”
裴以北挣扎了两下,我没使劲,她就轻易把脚腕抽了出去,缩进了小毯子里。
“你自己赶紧去睡吧,跟你睡一起,我还怕你把病气过给我呢。”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相当认真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病气啊,我这又不是流行性感冒,大肠杆菌还能从我肠胃跑到你肠胃里吗!”
我不服气地争辩了两句,她没再回我,隻朝我挥了挥手。
看她一副铁了心装睡的模样,我隻好从沙发上站起来,跳到了地上,三两步就跑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我又不是什么年纪大不洗澡的脏男人!”
我边掖被子边咕哝了一句,没想到裴以北竟然回话了——“快点睡觉”。她惜字如金地说完,又不吭声了。
于是,我就这么躲过了她备忘录上第三条的审问。
只是裴以北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到床上来睡呢?我琢磨不明白。我朝床单拍了两下,明明就很软很舒服……
等我再次醒来,裴以北已经没影了。这完全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
街上远远的有吆喝和汽车的声音,雨好像是停了,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被合上了,看不分明天色。
我抓起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十点二十三分。
……好吧,裴以北应该已经在开会了。
从七点多开始,她一共给我发了四条信息,其中有三条都是叮嘱我今天一定要去医院,还有一条是提醒我可能要空腹抽血,所以先别吃早餐。
我深吸一口气,看来今天要是不把医院化验单拍给她,这件事是过不去了。
我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刚搬完家,地上的箱子东一个西一个地堆着,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疼。我踮着脚绕过箱子,简单捯饬了一下,准备坐公交往医院去。
刚到楼下,我就发现我忘带市民卡了。
其实现在也可以电子就诊,但我一直都嫌麻烦,每次都得这里那里这里那里刷半天,还常常会碰到机器卡壳的情况。
愣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我还是又上楼了一趟。
所谓大城市里的医院每天都人满为患,“就医难”可不是开玩笑的。还好我只是要挂个消化科的普通号,如果是专家号,那是提前一周掐着点都不一定能抢得到的。
我是在来的路上才预约的挂号,因此抢不到靠前的号码,不过总算也是上午场的号。
我一边在自助挂号机前操作着,一边在心底盘算着等下午杂七杂八的结果出来,应该还来得及去找裴以北吃晚饭。
然而我还是对病号群体盲目乐观了。
导诊台旁的电子屏慢条斯理地滚动着就诊号码,与之相对的,候诊厅里的病号们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有的脸色铁青地捂着肚子,有的一脸虚脱地往后仰着。
我捏着一纸轻飘飘的挂号单挤在人群里,脸色既不痛苦,身边也没人陪着,仿佛是来探亲的。
挂号列表显示,医生上午的看诊时间隻到十一点半过,但我一直等到将近十二点半,才见到了医生。
她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但依然从容地敲着病历。见我进来,她重新戴上了放在桌上的框式眼镜,问我后面还有没有排队的人。
我靠在诊室的门框旁,伸长脖子往外望了望,回来跟她说应该没有了,我是上午的最后一个。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开始询问我的症状。
午休时间化验科不上班,我隻好待在大厅里等着,等忙完这一通,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
期间我实在饿得受不了,在便利店里点了一杯热牛奶,像个难民一样喝完,差点烫掉了舌头。
最令我鸣不平的是,等我做完所有检查,我才知道看肠胃炎根本不需要空腹做检查,裴以北这个庸医!我百无聊赖地等化验结果,决心要组织一下语言,好狠狠地敲她一顿。
“裴以北你知道吗?去医院看肠胃炎是不需要空腹的。”这样说太平淡,我摇摇头,删掉了这行话。
“裴以北!我被你害得饿死了!”这样太凶了吧?裴以北这么较真,万一以为我真的生气了……也不合适。
“裴以北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猜是什么?”这样太有活力,不符合我病号的身份。
……
我抓了抓脑袋,扯下来两根头髮,但还是打不定主意。听说抓四次头掉下来十根头髮的话,就有秃头的风险,所以我从善如流地隻抓这一次。
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特意说吗?到底要不要空腹做检查,我难道不会上网搜吗?昨天才害得她暴雨里跑了趟腿,再拿这点小事去烦她,好像显得我太啰嗦了点……
正做着心里挣扎,我忽然在大厅入口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圆头圆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除了王征,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