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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书,走到了窗边,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告诉他,我前段时间进了趟医院,医生说我的肝还是肾来着,有一点点问题,怀疑可能是甲醛吸多了。不过我让他放心,我现在很健康。
我违心地说,“闹掰不闹掰不重要,你要是不跟我讲实话,我随时能跟她和好。”
“这么较真干嘛呢?”他坦白交代道,“六月份的时候,确实是装修后首次出租,不过家具那些,我买的都是市面上的普通家具,肯定没有故意买劣质的。”
我点点头,又跟他聊了几句,打探出他口中的“她的男朋友”,十有八九就是上回跑去泌尿科的王征。
就让他们继续当人肉甲醛净化器吧。
没过多久,裴以北回来了,我挂了电话,去玄关帮她拿东西。
她捧着一个小纸箱,示意我把最上面那张纸拿走。我抽走那张纸,她就迈着轻快的步伐把纸箱放到了书桌上,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她嘴里还哼着歌。
那张纸是对折的,我打开一看,是白纸黑字的离职证明。
“你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我把离职证明放在餐桌上,朝她走去。
她小跳着走过我,往洗碗池里注了点水,哼着歌给东东和西西喂龟饲料。
“我中午才喂过它们呢。”我说。
她回头朝我笑了一下,紧接着,她又小跳着去阳台,给五盆多肉和一盆香菜浇水。
“最近下雨天,它们不缺水。”我说。
忙完这一通,她才小跑到我跟前,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她握住了我的两边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楠楠,我们去蹦迪吧!”
躁动的灵魂在烟酒混杂着香水的空间里跳舞。
我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向侍者要了一杯无酒精的果汁。没过多久,他递给我一杯橙黄色的饮料,我轻抿一口,是橙汁混合芒果汁的味道,加了冰块,甜得发齁。
贩卖夜场生活的店总是喜欢提供很甜的饮料,借以抚慰白天里疲倦而不知味的肉/体。
果汁在玻璃杯里打转,折射出夺目的光彩。我一手捏着杯脚,一手支在吧台上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距离和裴以北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我们没有一起出门,是因为她在晚饭后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我零零散散地听到几句,觉得她们一时半会讲不完,于是先她一步出门,独自去书店里挑了几本书。现在这几本书就放在我的大腿上。
“南楠,我们去蹦迪吧!”在一片吵闹中,我的大脑忽然闪过了这句话。
一想到这句话,我就想起昨天裴以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跳跃的光彩。
我奇怪地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去蹦迪,她说她从来没去过,觉得会是很新奇、很刺激的一项活动,而且她刚刚辞去了一份压力非常大的工作,现在急需发泄。
“理由非常充分。”我转了转眼睛,肯定了她的说法。
“我觉得……你肯定去过吧,楠楠?”她把疑问句说出了肯定句的效果。
“为什么这么想?”我问。
“不为什么,就觉得你无所不能,好像没有你不会的事。”
我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说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多了去了。她沉浸在辞职的愉快里,似乎没听到我这句话,反问我究竟去没去过。
“去过。”
我坦然地点了点头,她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
回忆裴以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她成熟冷静的一面;小部分人能见到她高兴时,仿佛重返十八岁的样子;而只有我,见过她眼波流转、神情迷乱的那面。
“小姐姐,你一个人吗?”
一杯淡蓝色鸡尾酒闯入我的视野,打断了我对裴以北的回忆。我顺着高脚杯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高瘦白净的男人,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
说起来,这家酒吧是裴以北挑的,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手机软件里,看到了这家店的营销广告,竟然点名要来这。
这是个地下酒吧,从下沉广场进来,还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地下通道。我刚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哪家白马会所,因为门口负责接待的,个个都是身高腿长的帅哥。
也有可能是个gay吧。在往吧台走的路上,我这么想。
眼前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还跟我打了招呼。我以为是他们的固定程序,就像奶茶店喊“欢迎光——临”一样,就没理他。
“等人。”我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人啊,能让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一个人等这么久?”四周音乐嘈杂,他越说越凑近我,几乎快贴上耳朵。
我本来想躲,但他说完很快就撤了回去,我才意识到,他是为了让我听清。
“我记得你,你刚刚不是站在酒吧门口吗?”我把身体稍稍前倾,歪着头凑近他,但没贴上他的耳朵,只是停在他面前,故意笑着问他,“现在这样,算是翘班?”
“不算,”他望着我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提高顾客体验,也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喝闷酒,实在说不过去。”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在等人了?”
“相信,不过……”他朝我举了一下那杯蓝色鸡尾酒,说,“在你等的人来之前,陪你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