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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笑声像空中飞荡的银铃骤然响起。
有风刮过,吹起她的裙角飘扬,不知从哪落下桃花花瓣来,片片浅红,苏玉卿伸手抚了抚,腕上的金镯叮叮当当顺着风和鸣。
此处应当是一处宫殿的后门,刚刚的笑声从左侧传来,苏玉卿低头思量片刻,等笑声再度传到她耳畔时,她不禁心意一动,朝着那笑声过去,她走了几步抬脚侧过身,目光定在上头。
只见一条笔直的宫道上,空无一人,旁边宫门深掩,从朱红大门里探出一枝桃花,二尺长的枝干上缀满嫣润粉红的小花,花开喜人。一隻细小的手握着桃花伸出去,抬起又落下,逗弄地雪色跟着花枝绕着圈地蹦跶打转。
笑声就是从门后传出来的。
苏玉卿暗暗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觉得她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是宫里人,并且不认识娘娘的雪色。
“你来抓呀——”
话音未落,花枝被人一把抓住,门后女孩惊愕地瞪大眼睛,与来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雪色乖顺地蹭了蹭苏玉卿的腿,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女孩使了两下力,花枝另一头却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
眼前的女孩身量纤弱,估摸着只有七八岁,一双睁得溜溜的圆眼扑闪着睫毛,脸颊晕红,因为用力露出气鼓鼓的神情,像发怒的河豚鱼一样鼓起来,煞是可爱,穿的是过时发旧的苏杭绸料子,头上发髻松散,袖摆有泥点,通身一应装饰全无。
苏玉卿拿不定她的身份,仍旧拽着桃枝问她,“你是什么人?”
女孩不回答,咬牙憋着气全身都在用力,脸鼓胀得红彤彤的,右手不够,伸出左手两隻手一块拉,树枝刺红了手心留下浅浅的印子,无论如何也不松手,势要把桃枝夺回来。
奈何人小力弱,抢夺之中,几朵桃花扑簌簌掉下,雪色见状上前用爪子捞着玩。
“你是谁?”苏玉卿又问了一遍。
女孩看了看她,忽然松手,另一端的力道骤失,她来不及反应,一个踉跄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再抬起头,门后的眼睛突然盛满笑意,脸上狡黠一闪而过,她道:“我是公主啊!”
声音清脆响亮。
公主?
苏玉卿也是头次入宫,她不认识什么公主,只是她这副样子……委实称不上一个公主。
“你也要摘桃花吗?那你得拿东西跟我换!”女孩说话底气略显不足,但眼神悍然无惧,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你要是没有银钱,你的镯子就刚好可以换它,怎么样?”
苏玉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的一串金镯子,停顿片刻便褪了下来,一串五六个虽不是实心,胜在工艺繁复,花纹独特,内侧刻有如意楼首席屈师傅的刻印,是他亲作,盛京城独一无二。
女孩先隻拿了一个,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又拿了一个,把剩下的推还给她,“我要两个就行,两个就够买了。”
苏玉卿一时不知说她识货还是不识货。
她奇怪地看着她,“你是几公主,母妃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女孩拿了镯子,也没有走,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十七公主,母妃是杜才人,不过她现在在睡觉,我叫不醒她,没人跟我玩,我就一个人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丧气,小小的脑袋垂下去,散乱的发髻歪在一边露出头顶的发旋,毛茸茸的一团,苏玉卿感觉心尖颤了一下,有些想伸手摸一摸。
还没等她抬手,宫道口处响起脚步声,“哎呦,小娘子怎么在这里?娘娘那边正急着找呢?”内侍李展领着一大群太监着急忙慌地赶来,额头渗出一圈汗珠,拿袖子匆忙擦了,抬头看了看,“此处是河洛殿,偏僻得很,没什么好玩的,小娘子快些跟奴才回去吧。”
苏玉卿“嗯”了一声,跟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门早就关上了。
等见到苏昭仪和苏夫人,两人都没说什么,隻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叮嘱她往后不要乱跑,没人在意她手中凭空而来的桃花。
她捧着花枝顺理成章上了马车,从西华门出的时候,马车停下,禁卫照例查通行手令,她不禁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宫城,漫天云霞彩光中,金碧辉煌的宫城气势恢宏,一望无际,犹如盘踞的巨龙,蓄势待发,足有吞天噬地之威。
她目光深锁,苏夫人明显误解,开口安慰她,“你阿姐生产的时候,或许还有机会再进宫。”
她点点头,手里摩挲着花枝,桃花鲜妍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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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九年,一场席卷半个朝堂的文字狱历时七年落下帷幕,江南党人被牵连者数万之众,抄家、问斩、流放而致使骨肉离分、妻离子散者又不计其数。史书载:时江南书院,十室九空。
又三年大比,各地举子纷纷入京,京城最大的马球赛上,观者如堵,欢声笑语,掌声雷动。
怀真郡主策马扬鞭,笑靥如花,赛场出尽风头,被人群簇拥着的她一眼盯上躲避不及的陆昭兰,叫住后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生陆……昭。”
高高在上的小郡主甩着马鞭,笑得意味深长:“陆昭?我可记得你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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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年前狩猎林里,怀真郡主不慎被蛇咬伤,幸得路过书生冒着生命危险替她吸出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