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页
救命之恩,肌肤之亲,怀真郡主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几次三番暗示对方可做自己的入幕之宾,谁料他不领情,多次推脱。
她恼羞成怒欲生米煮成熟饭,黑灯瞎火之下摸到对方竟是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她当夜就扬长而去。
别后重逢,看她落魄,本以为自己会拍手称快,可心里却泛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白布
夜幕降临,天空泛着幽深的暗蓝色。
赵嫣小小的身影悄声潜行在暮色中,她趁无人注意,赶在巡官到来之前,钻进河洛殿,“啪”的一声关上宫门。
酉时初,巡官从内府出发,前往各宫宫道点灯,走到河洛殿恰好酉时三刻,赵嫣时间掐的刚刚好。听见外面动静消失,她躲在门后暗暗松了口气。
巡官经过各宫总要进去巴结奉承一番,但是路过河洛殿他们只在门口点上两盏灯,内里从未踏足过,盖因实在是没什么可巴结的。这里主殿住着被罚来禁足的郑婕妤,禁足之期已过,殿里仍旧冷锅冷灶的,只怕是再也不中用了。侧殿更不用说,宠幸一回便被丢诸脑后的才人宫里比比皆是。
主殿的建筑阴森森地在黑夜里张牙舞爪,赵嫣目不斜视踏上去侧殿的回廊,初春的晚风更寒凉一些,入了夜,一片料峭之意袭来,她缩了缩胳膊,想起曾经住在这里的郑婕妤。
她是个脾气很大的美人,如果她不说话的话,赵嫣觉得每日去给她请安也没什么难的,但谁教她老是拿鼻孔瞧人,整天在殿里大呼小叫,哐当哐当砸花瓶,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瓶子砸,吵得人睡不着觉,所以她不太喜欢这个郑婕妤。
三个月前,一大早,雪下得很大,内府的人就来端着一块白布,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粗鲁地把人抬上竹架。雪天路滑,担架子的小太监一个没留神摔了一跤,竹架猛地一倾,白布下面滑出光溜溜一条胳膊,老太监破口大骂,一路上不停数落,就是没管竹架子上的胳膊,他们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雪地里。
当时赵嫣躲在窗子后面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懵懵懂懂地问阿娘,郑婕妤去哪了?阿娘隻呆呆地望着雪地同她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盖上白布的人就不会回来了。
不过她走了总有一项好处,那时候赵嫣冻得受不了的时候,搓着手跺着脚满宫乱窜,在赵婕妤的宫室里意外发现一筐没烧的炭,整整一筐,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到侧殿,那个冬天是她记事以来过得最暖和的冬天,还可以在外面尽情地玩雪。
赵嫣踏进殿门,月光随着敞开的殿门斜射入户,暗处角落里“吱吱”两声叫,被惊动后两隻小东西沿着墙根离弦之箭一般窜出去,快得隻捕捉到一串残影,她被吓了一跳,赶忙从桌子上抄起被罩住的煤油灯点亮。
油灯昏黄如豆,风吹得灯影摇晃。赵嫣关上门,用手小心护住脆弱的灯芯往内室走去,内室摆放简陋,除了床榻桌椅就只剩下一方梳妆台——为了过冬,她们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此刻昏暗狭小的室内岑寂一片,有微弱的光从她手心溢出来。赵嫣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响起,她把煤灯放在桌子上,身子腾挪上椅子,小短腿够了够才艰难坐上去,快速掏出怀里揣着的两枚金镯,笑嘻嘻对着床帐里说,“阿娘,你看,我们有钱了,你想不想吃熏鹅掌,上次丹珠姐姐送来的我就吃了一个。”
帐子里没有应答声,静谧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赵嫣静静地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帐,她显得很紧张,晃动的小腿停下来,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漫长。月光慢慢爬进来,照亮床榻上单薄的被褥微微隆起,半截手腕露出来在月光的映衬下泛出冷白色,肌理隐隐透着层青灰。
她目光扫过去,身体僵硬,空气也稀薄了几分。
慢慢地,她将镯子放回自己怀里道:“还是先给阿娘抓些药喝吧,太医院有些远,我不认识路,要不然明天找丹珠姐姐带我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空……”她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惊扰床上沉睡的人。
收好镯子后,赵嫣爬上床边的小矮塌,离得近了,鼻端嗅到一些难闻的异味,她在黑夜中无声地眨了两下眼睛,拉高自己的小棉被盖住自己的头。
月光徘徊入户,拉长缩短又拉长,于是她也睡着了。
后半夜刮了一场不小的风,赵嫣睁开双眼的时候,正对着屋子外面两棵桃树,她急忙跳下被窝去关窗,阿娘有咳疾,不能见风……
她牢牢记得这点,那个好心的女医官嘱咐过她。
赵嫣出房门,端起木盆去廊下打水绞了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冷水冰得她浑身一激灵,长吁口气,头脑清醒了,走前不忘锁好门窗,做完这些她才放心出去。
丹珠是杜才人的侍女,年前事多,翠微宫的穆婕妤说人不够使唤,来河洛殿借走了人,至今未还。
她从角门溜进去,两个婢女知道她是谁都没管她,还顺手给她指了位置,“丹珠在后殿除草,今儿十六公主在宫里。”后半句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赵嫣点点头道了声谢,迈开腿跑了起来。
后殿花园里空花盆堆在花架上,旁边是沤好的花料,墙根靠着鲜花根苗,有牡丹、栀子、醉蝴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活又多又杂,想必花房的人偷懒全扔给丹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