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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挂灯悬彩,男男女女盛装游行,手提着花灯携手同游,儿童嬉戏打闹,巨大的鳌山高灯上摆满骑青狮、跨白象的菩萨灯,十几丈高的灯楼上飘满彩带,五光十色,高台上人们敲锣打鼓唱着太平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喊声震天,热闹异常。
赵嫣站在恍若银河的灯海前,看得眼花缭乱,货郎商铺里的灯笼琳琅满目,老伯挑着竹竿将一盏描花鸟的朱纱灯递上灯台,里里外外围着一圈人,口里念着灯谜抓耳挠腮地猜。
苏珝带着她们俩扎进人堆里,“猜这个,这里人多热闹。”
赵嫣望着木牌上刻好的灯谜,口里喃喃地念出来,“南面而坐,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
苏玉卿站在人群中央,看众人都埋头苦想,但自己兴致缺缺,决定不去凑这个热闹。
她缄默不语,赵嫣却突然一拍脑袋,“是镜子!”
她惊喜地叫出来,旁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挂灯的老伯笑呵呵看她,“穿红袄的小姑娘答对咯,就是镜子,来,灯笼拿好了。”
他用竹竿挑灯递到她面前,赵嫣的脸庞被朱纱纸照得红彤彤一片,双手捧过灯笼,笑得喜气洋洋,“谢谢老伯!”
她还没向苏玉卿炫耀,就有人上前打听她是谁家的女孩儿,赵嫣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回答,对方便托着她的手直勾勾地瞧她,周围立刻被围堵地水泄不通,苏珝连忙拉着两人逃也似地出了店铺。
“公、不是,赵姑娘,再逛一会咱们就上品珍楼吃茶看表演成吗?带两个姑娘待在外头太招眼了。”
赵嫣留恋地望了望人来人往热闹的长街,“好啊。”
三人沿着长街慢慢游行,元宵佳节多的是青年男女携手同游,平日再古板严苛的人家到这一日也不会横加约束,意中人月下相约,私定终身,全是佳话美谈。
赵嫣眼看着河边一对有情人一同放天灯,越靠越近,手在宽袖的遮掩下悄悄握在了一起,不禁眉开眼笑拉着苏玉卿的袖子,“瞧那边他们……还、还有放天灯的。”
三人顺着望过去,河边聚齐的男男女女对着天灯许愿,苏珝看了一眼,就势提到:“听闻这习俗有个传说由来,在前朝有位小公主,是庆帝宠妃郭氏的幼女,郭氏无德,却独爱幼女。小公主十八岁时,曾谕天下儿郎待选驸马,朱门绮户马驮百金,献上四海奇珍,人们使尽百般解数但都没能打动这位小公主的心。郭妃怒斥左右,有女官就大胆告密,原来这小公主啊,早就心有所属了……”
他一面说一面卖关子,苏玉卿撇过头去不理他,赵嫣眼巴巴问:“然后呢?是谁家公子?”
“然后?然后郭妃百般打听,这位公子不知籍贯、不闻年龄,隻知小公主日夜嘴里念叨梅公子,二人用天灯来约定见面地点,只在夜半子时前来相会,久而久之他们情投意合。”
“郭妃却听了告密女官的话,认为这梅公子总是子夜偷摸摸进来,必不是什么正经公子,一怒之下棒打鸳鸯将小公主囚禁在了寝殿,连夜选了个家世显贵的公子赐婚。又假放天灯引出梅公子,将他打入了天牢。”
“啊?”赵嫣发出惊讶的一声,又细想想,道:“不过女官所言也不假,这哪有夜半三更带着女孩私会的啊!”
“私会又如何?想必那梅公子是个蓬门荜户家的落魄公子,明珠蒙尘,经此一遭发愤图强,最后金榜高中赢得美人归。”苏玉卿最烦这些老套的故事,当下就冷嘲热讽,“这个故事太老套,无甚新意,况且郭妃幼女史书记载隻活到碧玉之年,哪来的十八招驸马,必是商家编出来卖灯的噱头,纯属无稽之谈。”
赵嫣想起她书架上尽是对这些话本故事的批判之语,心下暗笑。
苏珝急哄哄反驳她,“就你懂得多,不过这回可大不一样。”
“那梅公子是百年梅树精怪幻化,四方的宫墙根本挡不住他,于是连夜带着小公主出逃。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通缉的海捕文书铺天盖地。他们无奈歇在一座乌有道观,观里的小和尚名叫子虚,替他们指点迷津。他说最远的东方有一座日出之岛,岛上有一座与上京一样大的城池,名为海市,只要一直往东,找到一座名为蜃楼的高楼,楼上的人自会引领人们穿过大海去往海市。”
“此后,他们便不知所踪。人们为了试探这故事的真假,总是在正月十五日燃放天灯,想引出他们二人一睹真容。”
赵嫣听着听着忽地打断他:“不对,观里哪来的小和尚?”
苏玉卿凉凉道:“那自然是他编岔了,子虚乌有、海市蜃楼,不过他编瞎话逗公主一乐罢了。”
苏珝乐不可支,“真是败笔!顺嘴说岔了……那我重说一次?”
两人齐齐转头不理他。
放灯处喧嚣热闹,故事虽是杜撰,但是赵嫣仍然心念一动,走到摊子边精挑细选起来,店家在她耳边不遗余力地夸耀自家的好灯。
赵嫣拿起一盏,有些难为情转头看向苏玉卿,“大人,您带银钱了吗?”
苏玉卿点头,从随身佩戴的锦囊里掏出铜钱。
店家招呼,“二位姑娘,本店提供笔墨,只需再加两文钱,就可以写上心愿,天上的神明若是看见定会助你达成所愿,若是不通文墨找老朽代写,也只需三文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