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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卿看赵嫣一眼,又递了两文钱。
赵嫣却摇头,“我不放灯,我要留着带走。”
苏珝突横过来打岔,“老头儿,你倒会做生意!那既然你俩都不写,我来写,你就给我写四个字——官运亨通!玉娘,付钱!”
苏玉卿无奈又递了一枚铜板,苏珝兴致昂扬转到一边桌案上盯着店家写字去了,摊前只剩下她们二人。
“公主当真不放灯么?”出宫的机会寥寥无几。
“不放,宫里没有这个,我要留着,而且……这是大人送我的第三盏灯了!”
服饰参考《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变化
过了正月,前朝复朝后,大臣似乎在这一个年关达成了统一决断,一致反对皇帝的胡作非为。但皇帝的决定无人能更改,任凭朝臣们说破了嘴,即便庭杖加身也没能使他们退却。燕王叔、安国大长公主等皇亲国戚纷纷出面阻止。
皇帝仍然一意孤行,君臣关系势同水火。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月余,其中太子作为国之储君,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认可,他软硬兼施,委婉劝诫兼直言进谏,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下朝后又亲自慰问庭杖后的臣子,尽心竭力。
他夹在两方人马之间心忧如焚,奔波劳累,日渐消瘦,这一切朝臣们都看在眼里,一时博得贤名无数。
君臣之间拉扯了一月,以接连贬黜十七名言官,老太傅愤而辞官、病死返乡途中结束,朝堂上再也没了反对的声音。三月祭春社过后,十六公主便要被送往武阳。
赵媗接到皇帝的口谕,怔怔然原地坐了一天,第二天认命后遵从皇帝指令开始往各宫拜别。各宫的娘娘们虽与她的生母处不来,这时却抛却旧怨,嘘寒问暖,显得格外怜惜这个女孩。
她们望着她亦有种兔死狐悲之感,朝恩夕断,皇帝如此薄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对她们这些无宠的妃嫔又能有多少顾惜呢?
这日,赵媗从冷宫出来,她赶在出宫前再看了一眼冷宫里的母妃,穆婕妤在冷宫住久了,人也变得有些健忘疯癫,母女俩面面相觑,她似完全认不得赵媗,眼里全是陌生的警惕。
如何安顿穆婕妤?这个问题她想了一路。
草木萌发的初春,万象更新。
河边柳树下一群太监拉着敞布朝树上焦急地看,准备兜住随时可能从树上掉下来的白色小猫,光秃秃的树上灵活矫健的小太监踩着树杈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猫。
赵嫣站在底下屏气凝神,全神贯注望着树上的白毛团子。自从她住进永安宫后,雪色便跟着她日夜形影不离,淑妃索性就将雪色抱在了她屋里养着,长日无聊,赵嫣对着它爱若珍宝。
“慢些,别将它惊着了。”她小心叮嘱,树上捕猫的小太监绷紧心弦,憋着口气不敢吐出来,愈发轻手轻脚。
赵媗站在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酸得冒泡,不由出言讥讽:“真是士别三日,十七妹妹现在出门好大的排场。”
这些年赵媗即使收敛了些,暗地里也总是寻机会处处刁难,眼角眉梢的倨傲分毫不减。赵嫣一回头便瞧见她趾高气昂地立在河岸上,两人的梁子结得深,她也不想正面撕破脸皮,远远行了一礼后回头抱起雪色准备离开。
赵媗顿时心头火起。
“你站住!”赵媗追上来,伸长胳膊按住她肩膀,不让她走,“我同你说话你哑巴吗?真是长本事了,别以为淑妃收养了你,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赵嫣被她揪住头髮,头皮都快被扯下来,疼得泪花直冒,“啊——你快放手!”
眼看两人在河边就要扭打起来,宫人纷纷上前拉开她们,劝她们收手,但收效甚微,都是金枝玉叶,宫人们谁也不敢出重手。
“你就是一个没娘的野孩子,你和你母亲都一样,身为下贱!一个婢生女而已,父皇何曾放你在眼里过!不定……指不定是哪来的野种呢?”
“公主,不可浑说了!”
宫人们吓得面如土色,女孩儿打架扯头花是小事,大不了打到贵妃跟前各打两棒子再息事宁人。可她不该胡言乱语到杜才人身上。混淆皇室血脉,若真问起罪责来,在场所有人都得砍头,祸从口出,也不知穆婕妤在十六公主跟前嚼什么舌根子……
赵媗自知失言,被人拉开后住了嘴,站在半步开外的地方定定看着赵嫣。
赵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头窝着火,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我不准你说我母妃。”
她头一回对赵媗的挑衅生气。
无论旁的人怎样诋毁她、欺辱她,她都可以忍受。可杜才人是个十足的可怜人,从出生起就没过过一天松快日子,日夜操劳,赵嫣不想她死后还要被人诬蔑。
她看见赵媗似是被她一巴掌打蒙了,眼神呆滞,半天没回过神来,又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往后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你侮辱我母妃,否则……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赵媗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脸被扇的半边脸笑起来,“做了还怕人说吗?你这样信誓旦旦是觉得自己当真就清清白白,半点亏心事都没做过吗?我怎样去的武阳,你比旁人都、清、楚。”
她的话一字一顿,赵嫣先是一怔,整个人顿时像是被扎破的纸老虎,瞬间没了威慑力逐渐显露出色厉内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