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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着……
她缓缓坐起身想要扑过去同归于尽,床柱银链倏忽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声,将她的动作顿时暴露。
苏玉卿闻声唇角衔出一抹笑,神情讥诮,她怕开口暴露,于是耐着性子同她周旋,将椅凳故意拖动出很大的响声。
床帐里沉默了会,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凄厉,“你长大了,同你娘一样有了心眼,不是好人。”
“你娘害苦了我,我也整死了她,早就两不相欠,可你为什么还要动我的媗儿!她有什么错?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装疯卖傻近十年你都不肯放过她吗?”
苏玉卿依旧不疾不徐,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击,极有节奏,显得整个人成竹在胸。
穆婕妤见这都没能激怒她,急切起来,“放我出去!”
链条挣扎的声音响彻屋子,床帏都轻轻晃动起来,她又开始没来由地大笑,笑出了泪。
“该死的人都一个样……你娘不就是这样寡着一张脸,我掌她的脸,左一下右一下,我都要打死她了,她也不肯说是她勾引了陛下……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苏玉卿忽抬头看她,隐隐意识到她接下来说的话对赵嫣来说定是巨大的打击,但还好……还好坐在这里的人是她,她稳住心神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穆婕妤越说声音越疾厉,“是她同屋子的宫女,悄悄来告诉我,杜文莺夜里裹着肚皮睡觉,我想都不想就提着把刀杀进去了!”
“我真想剖开她的肚子,没想到叫人通风报信了,那个叫丹珠的贱奴才跟你娘沆瀣一气,欺我瞒我背叛我!然后你娘这个大贱人就生了个你这么个小贱种,哈哈哈——”
穆婕妤见帐子对面没一点动静,以为人已经被她惊住了,继续又道:“但你也别以为她是真诚心想生你的,人在宫外有相好的表哥,再过个几月就到了年纪放出宫了,谁想到那天夜里陛下来了幸了她,她还想着闷不做声瞒着,肚子里有了皇嗣还想往外跑?”
说到这里她眉头微蹙,迷茫了会,又顷刻间做出恍然大悟之状,好似钻这么多年的牛角尖突然转过弯来了,“不对不对,这么说来,你娘最大的倒霉是有了你啊,若不是你害她,她早就出宫了。”
“当年我本来是想给她灌杯毒酒的,但是买通的女医告诉我杜才人积郁成疾活不了多久,这我才没下手,你娘想是日日对着你日子才过不好的吧……”
说完,她静静观察着帐子后,她真遗憾此刻没见到赵嫣脸上的表情。
她的眼睛一瞬不眨。
下一秒。
“唰——”一下,一隻手猛地拉开帐子,站在她面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脸。
她还没反应过来,等人走到她面前才懵懵开口问:“你是谁?”她努力伸脖子往来人身后瞧,确定隻来了她一个人。
不是赵嫣。
她顿时怒不可遏。
刚要开口怒骂,却被人扼住下颌,嘴被迫张开。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袖子里倒出一个青色小瓷瓶,眼睛骤地睁大,死命挣扎,目眦欲裂,喉咙里“嗬嗬”作响。
“你永远没机会跟她说这些。”
褐色的药汁顺着喉管顺畅地滑下,冰凉凉的,呛过气管,她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苏玉卿才顺势放开她。
将瓷瓶收好,最后看了床上扭曲得抠嗓子的人一眼,她才转身离开。
赵嫣不会知道。
再也不会有人告诉她。
她松口气,边走边琢磨回头该想些什么说辞应付赵嫣,以她的个性是一定会问的。
她正想着,余光捕捉到窗外的一丝不同寻常,窗纸上有光影浮动,不像树枝的影子。
倒像是一个人的轮廓,挽着高耸的发髻,看得出来是个尊贵的女子,身形纤薄,说明不仅是女子,还是个年轻的女子。
苏玉卿有些迈不开腿,移着步子轻轻走到门外,随着视野扩大,最后一丝希冀也旋即破灭。
赵嫣脸色煞白,没半分血气,似是被抽干了浑身力气,歪歪斜斜倚在窗棂边。
看出来的人是她,发白的嘴唇勉强扯出个笑,“你出来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问。
苏玉卿伸手拉她,被她躲开,她头也不回,撑着窗棂慢慢往外走。
她的手还是伸出拉她的姿势,却落了个空。
转身的刹那,即便她咬牙忍着,眼泪还是猝不及防掉了下来,她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只顾闷头走,似乎走得快些就能从这儿脱离,当自己从未来过。
赵嫣是临时起了念头来的,苏玉卿同她说怕穆婕妤伤了她才独自前来。
可她自己坐在屋子里坐不住,越想越担心,穆婕妤能伤自己,那苏玉卿独自一人去不是更危险吗?
她来了,但她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她最想念的,也是她以为最疼爱自己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不仅如此,而且她竟然做了无形的刽子手。
这就是真相。
她拖着迟滞的步伐走得艰难,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秋风一吹,凄凉无比。
身子从后面被猛然罩住,拖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苏玉卿从身后拥住她,头抵在她额角,轻轻地触碰,有些讨好,“公主?”
赵嫣转身扑进她怀里,无声泪泣。
苏玉卿忽感觉身体一片冰凉,她的心也跟着难过。